梁朝九皇子

第38章 月下杀机如凝脂

苏承锦的视线,落在她那只揪紧自己衣领、指节泛白的手上。

然后,对上她那张被硝烟和血污糊得像小花猫的脸。

他没挣扎。

甚至,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他任由江明月揪着自己的衣领,绕过书案,反而顺着她的力道,向前一步。

他不在意她身上的血腥与泥点,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蛮横又强势,与其说是安抚,更像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

江明月瞬间僵住。

她预想过他的百般狡辩,千种抵赖,甚至是他最擅长的装傻充愣。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不容抗拒的拥抱。

他身上清冽的茶香,混杂着自己身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形成一种荒谬又让人心头发颤的味道。

苏承锦低头,下巴抵着她满是尘土的发顶,看着怀中这只浑身竖起尖刺,却在微微发抖的女人。

他语气平淡,像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瞒你什么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反问,像一根火柴,轰然点燃了江明月积压在胸口的全部炸药。

她猛地将他推开,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还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

“阵前的顾清清!苏知恩!苏掠!你怎么解释!”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叛军的队伍里!”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江明月怒视着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你可以瞒着我,但你不能拿我当傻子!”

苏承锦看着她,看着她眼底翻涌的雾气,看着那张小脸上因愤怒而更显惊人的生动。

他没有回答。

只是伸出手,用自己的袖口,径直去擦她脸颊上的脏污。

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江明月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

那温热的布料拂过脸颊,带走了冰冷的泥土,却烙下一片滚烫。

“脏死了。”

苏承锦终于开口,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宠溺,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孩童的胡闹。

“苏知恩和苏掠,一直跟着府兵训练。”

江明月凝视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府兵,我交给了顾清清。”

“我也是在霖州校场,才第一次见到那五百府兵。”

“至于他们为何会去景州,又为何混进叛军里……”

苏承锦停顿了一下,迎着江明月那充满怀疑的目光,坦然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

他没有说谎。

顾清清此举,的确是先斩后奏。

江明月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双幽湖般的眸子里,挖出一丝一毫的心虚与闪躲。

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清澈,却又什么都看不透。

“你的人去了景州,你这个主子,会不知道?”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话,你自己信吗?”

苏承锦点头,神情认真得不像话。

“我信,因为这就是事实。”

一句话,让江明月所有的质问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又一次砸进了棉花堆。

她强迫自己转换思路。

“好!这件事,我暂且不论!”

她目光如刀,死死锁定他。

“我问你,地形图上,安翎山西侧那条小路,是不是你标的?”

这是她最大的疑点。

那道墨迹太新了,新到她现在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墨香。

“是。”

苏承锦坦然承认,没有半分犹豫。

江明月的呼吸猛地一窒,揪着他衣领的手再次收紧。

“你承认了!”

苏承锦看着她那副“终于抓到你把柄了”的模样,有些想笑。

他伸手,将她那只不老实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掰了下来,不容分说地握在掌心。

“我擅长作画,你是知道的。”

他拉着她走到书案前,指着那幅摊开的羊皮地图。

“我拿到地图时,发现上面许多标记都已模糊。安翎山那处尤其严重,我便重新描摹了一下,这是我的习惯。”

“再说,我又不止描了那一处。”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都描过。”

江明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地图上还有好几处地方,都有着同样崭新的墨迹。

那些地方,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山头或者河流。

这让她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再一次失去了着力点。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她不信!

江明月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咬牙切齿地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拧了一把。

“你还不说实话!”

苏承锦夸张地抽了口冷气,脸上写满了吃痛。

“我说的就是实话。”

他揉着自己的腰,一脸无辜。

“你掐死我也没用。”

“说到底,安翎山能赢,靠的是你。”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认真。

“我哪知道后面会来人?”

“若不是你临阵果决,下令后军变前军,挡住了王超的突袭。”

“恐怕现在,我已经被杀了吧。”

江明月彻底愣住了。

是啊。

他这番话,听起来天衣无缝。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若不是她凭着直觉下令变阵,就算苏承锦真的提前预知了王超的突袭,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真的是自己,靠着平陵王府的传承和战场上的直觉,打赢了这一仗?

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她感到欣喜,反而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更深的烦躁与无力。

她见他死不承认,所有的骄傲与倔强,在这一刻寸寸崩裂。

那双总是明亮如星的凤眸,毫无征兆地红了。

雾气,迅速在眼底凝聚。

她可以接受他是个废物,可以接受他胆小懦弱。

但她无法接受,自己在他面前,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自以为是。

“你可以狡辩。”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你可以不认。”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沾满灰尘的脸颊滑落,冲开一道清晰的痕迹。

“但我希望,你不要再瞒着我。”

“苏承锦,你看着我。”

她抬起头,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我们已经成婚了。”

“有什么事,我们应该一起承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什么都藏在心里,让我一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不想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子妃!”

“更不想当一个……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保护的废物!”

她吼出了最后一句,积攒的所有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苏承锦看着她这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他所有的戏谑,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好。”

他柔声开口,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我答应你。”

他将她重新揽入怀中,这一次,抱得很紧。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那细微的颤抖,正在自己的怀抱里,一点点平复下来。

“放心。”

他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

“以后不会了。”

江明月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让她心安的气息。

她知道,他还是没有说实话。

他还是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

但此刻,她不想再追问了。

她累了。

她只想在这个能让她暂时卸下所有防备的怀抱里,安静地待一会儿。

她揪着他衣襟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转而环住了他结实的腰。

良久。

她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眶依旧泛红,但眼神里的那股倔强,又重新回来了。

“我饿了。”

她闷声闷气地开口。

苏承锦看着她这副模样,松开了她,转身从一旁的食盒里,端出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

“早就给你备好了。”

他将筷子递到她手里。

“吃吧。”

江明月看着碗里那清淡的汤水,卧着的两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有那几根碧绿的青菜。

心头,那股无名的火气,又消散了几分。

她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苏承锦就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吃。

烛火跳动,将二人的影子在帐篷上拉得忽长忽短,交织在一起。

谁都没有再说话。

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

景州城墙高耸,在残阳的血色里,投下黑沉沉的巨影。

城楼上,花羽斜倚垛口,嘴里叼着的草茎随着他无聊的晃动而上下摇摆。

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长弓,眯着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顽劣的眼睛,眺望远方蜿蜒的官道。

官道尽头,烟尘扬起。

几道狼狈的人影在烟尘中浮现,正缓缓靠近。

花羽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凝固。

他站直了身体。

嘴里的草茎无声滑落。

“输了?”

一声极轻的呢喃,混着难以置信,被傍晚的风吹散。

他不再迟疑,转身对身后的士卒挥了挥手。

“开城门。”

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洞开。

顾清清一行人,踏着满身血污与疲惫,走进了这座气氛压抑的城池。

府邸大堂。

烛火摇曳,将粗壮的梁柱映照出扭曲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与草药混合的苦涩,压得人喘不过气。

主位上,诸葛凡一袭白衣,端坐如松。

他手中捧着一卷书,神色平静,双眼只落在书卷上。

他左手边,是叛军三大猛将之首的赵无疆。

赵无疆身形笔挺,手按在腰间刀柄,整个人就是一柄尚未出鞘的利刃,沉稳,又充满了危险。

右侧,吕长庚环抱长戟,闭目养神,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肃杀。

花羽则靠在门边的柱子上,双手抱胸,神态吊儿郎当,眼神却锐利如鹰。

大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缓缓走进来的那几道身影上。

顾清清走在最前面。

她身上那件黑色劲装,沾满干涸的血迹与尘土,却丝毫无法掩盖她清冷出尘的气质。

她的步履很稳,脸上没有战败后的半分沮丧与慌乱。

苏知恩与苏掠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苏知恩脸上还带着稚气,但那双眼睛里的沉稳,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

苏掠则像一头沉默的狼崽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关临与庄崖二人,如同两尊移动的铁塔,护在最后。

他们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煞气,让大堂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队伍的最后,是被关临半拖半拽的曹闰。

他甲胄破碎,浑身是血,低着头,凶悍的脸上写满屈辱与不甘。

顾清清的脚步,停在大堂中央。

她平静地扫视一圈,径直走到一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她不像一个刚刚打了败仗的将领,倒像一个回家的主人。

这副姿态,让原本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诸葛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顾清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输了?”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波澜,像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顾清清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她甚至没有看诸葛凡一眼。

“嗯。”

一个字,从她唇边溢出。

大堂内,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诸葛凡的眸子,微微闪烁。

“怎么输的。”

顾清清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霖州军,已经不是当初的霖州军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敢拼,敢死。”

“尤其是那个领兵的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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