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九皇子

第45章 大珠小珠落玉盘

樊梁都城。

天光未亮,宫鼓已鸣。

宣和殿内,百官肃立,鸦雀无声。

檀香的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盘龙金柱,却化不开殿内凝滞如铁的气氛。

龙椅之上,梁帝苏招面沉如水,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那目光没有温度,却让每一个接触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发自骨子里的寒意。

礼部尚书李正硬着头皮走出队列,躬身奏报。

“启禀圣上,秋猎一事,诸般事宜已准备妥当。”

梁帝眼帘微抬,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再过几日,便是秋猎。

依着往年惯例,这本该是皇子们展现能力,拉拢人心的最佳时机。

梁帝的思绪飘忽了一瞬。

也不知道老九那边……

正想到此处,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宣和殿的死寂。

“报——!”

一声高亢的嘶喊由远及近,带着撕裂空气的急切。

一名身披轻甲的驿使,浑身被风霜与尘土染成了灰色,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

他仿佛是从沙场上刚滚下来,每一步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留下一个肮脏的脚印。

“噗通”一声,驿使跪倒在地,力竭地喘着粗气,高举过头的双手里,捧着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筒。

“景州加急战报!”

整个宣和殿的空气,瞬间被点燃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卷小小的竹筒。

龙椅上的梁帝,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他来了精神。

一直侍立在侧的白斐无声上前,自驿使手中取过战报,快步呈递御前。

梁帝接过,修长的手指撕开火漆,缓缓展开那卷写满了字的绢帛。

宣和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龙椅上那位九五之尊。

只见梁帝的眉头,随着目光的移动,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瞬间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大皇子苏承瑞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察的得意。

他向前一步,躬身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

“父皇,不必太过忧心。”

“九弟本就不擅军旅之事,平叛出现意外,实属正常。”

“儿臣愿随时领兵前往景州,助九弟一臂之力,为父皇分忧!”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显出了自己的担当,又不动声色地将苏承锦“无能”的形象钉死。

不少隶属大皇子一派的官员,纷纷点头,目露赞许。

然而,苏承瑞话音刚落,三皇子苏承明便立刻站了出来,朗声反驳。

“大哥此言差矣!”

“九弟再如何,也是我大梁皇子,岂会被区区叛军挫败?”

“他虽不擅征伐,但此去景州,是为父皇分忧,为国尽忠。”

“纵然战事不利,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苏承明话锋一转,目光直视苏承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倘若九弟那边真出现什么问题,也当由父皇圣心独断,大哥又何必如此着急,将这‘救援’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风向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苏承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梁帝抬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承明。

这个老三……

最近倒像是转了性子,处处向着老九说话。

无论朝会还是私下,都提了不少老九的好话。

是真心改过自新,兄友弟恭了?

还是……另有所图?

梁帝心中冷笑一声,不再多想,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了白斐。

“念。”

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遵旨。”

白斐躬身接过战报,走到御阶之下,清了清嗓子,洪亮而沉稳的声音,传遍了宣和殿的每一个角落。

“儿臣苏承锦,为景州平叛一事,奏报如下。”

“叛军起兵万人,势大滔天,先后侵袭霖州左近数座县城。”

“霖州知府陆文,为国分忧,散尽家财以充军资。”

“我军兵分两路,由江副将率主力出击,留守将何玉独守霖州。”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丞相卓知平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分兵?

那苏承锦当真是个草包,此乃兵家大忌!

白斐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念道。

“右偏将何玉,于霖州城下,以疲卒,大破五千来犯之敌,斩杀叛军近两千六百一十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殿堂内炸响!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什么?!”

“疲卒破五千?还斩首两千六百?这怎么可能!”

兵部尚书更是双目圆瞪,一脸的难以置信。

卓知平的嘴角,那抹不易察察的冷笑,也僵在了脸上。

白斐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声音依旧平稳。

“江副将亲率主力,于安临县外,正面击退叛军主力,斩杀叛军一千二百余人!”

“随后,我军兵不血刃,合围景州,于安翎山再破敌军,叛军士气崩溃!”

“故此,叛军主力受创,退守景州二十里外平原,欲做困兽之斗。”

“我军发起总攻,叛军余孽拼死反扑,经一日血战,余下叛军,悉数歼灭!”

“此役,我方伤亡总计三千八百九十人。”

“景州大捷!”

“景州大捷”四个字,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的耳边轰然作响,震得他们头晕目眩。

整个宣和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与茫然。

歼敌……万人?

己方伤亡,不到四千?

这是什么战绩?

这是平叛?

这简直是……神迹!

尤其是那些熟知兵事的将领,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以一万乌合之众的郡兵,对阵一万悍不畏死的叛军,打出这样的战损比,纵观大梁立国以来,也找不出几场这样的辉煌大胜!

“平陵王府……名不虚传啊!”

不知是谁,喃喃地说了这么一句,瞬间打破了寂静。

“是啊,虎父无犬女,江郡主当真有乃父之风!”

“还有那霖州守将何玉,竟是位深藏不露的名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叹与佩服。

卓知平的脸色,虽然平静,但也紧皱眉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群老弱病残,怎么可能打出这样的战绩?

那个江明月,真有这般通天彻地的本事?

苏承瑞和苏承明二人,更是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骇与杀意。

老九!

那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废物,竟然……真的让他办成了!

这泼天的功劳,足以让他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了!

龙椅之上,梁帝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无人能懂的复杂光芒。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此次平叛,霖州众人,功不可没。”

“知府陆文,忠君体国,官升一级,兼霖州盐运使。”

“左偏将陈亮,右偏将何玉,作战勇猛,即刻升任霖州正、副将。”

殿内无人反对。

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功劳,理所应当。

更何况,霖州那种穷乡僻壤的官职,也没人眼红。

梁帝的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

“至于九皇子与九皇子妃……”

他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待他们回京之后,另行封赏。”

“圣上英明!”

群臣躬身,山呼万岁。

梁帝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

“退朝吧。”

说罢,他便起身,径直朝着殿后走去。

文武百官纷纷散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依旧在激动地讨论着那份不可思议的战报。

苏承瑞与苏承明并肩走出宣和殿,一路无言。

直到走下丹墀,苏承瑞才停下脚步,侧过头,声音冰冷。

“三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承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没有听出兄长话中的讥讽。

“大哥说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九弟立下如此大功,是我大梁之幸,你我同为兄长,也该为他高兴才是。”

“高兴?”

苏承瑞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苏承明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

回往养心殿的路上,梁帝走在前面,步履沉稳。

白斐落后半步,安静地跟着,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影子。

长长的宫道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白斐。”

梁帝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在。”

“云烈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白斐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躬身,声音压得更低了。

“回陛下,尚未。”

梁帝的脚步没有停,目光望着前方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殿,眼神幽深。

“去查。”

“看看他送回来的信,是不是还在路上。”

白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瞬间明白了。

陛下,不信那份战报。

或者说,不全信。

云烈是他亲自安插在苏承锦身边的眼睛。

他的密报,才是陛下真正想看到的东西。

“遵旨。”

白斐的身影,消失在空旷的宫道上。

梁帝依旧向前走着,脸上的表情,在斑驳的宫墙光影中,明暗不定。

平陵王府。

秋意已深。

庭院里的桂花树落了一地碎金,空气中浮动着冷冽的甜香。

白知月素手执壶,为对面的老夫人续上滚烫的热茶。

茶雾升腾,将她那张妩媚的脸庞衬得有些朦胧,唯有一双眸子,清亮得惊人。

江老夫人刚刚打完一套拳,收招立定,身形稳如磐石,气息悠长。

她接过茶盏,轻呷一口,脸上笑意和煦。

“你这丫头,倒是有心。”

“那两个小的才走几天,你就日日过来陪我这老婆子,自己的事可别耽搁了。”

白知月为老夫人理了理肩上的薄毯,声音轻柔。

“您这儿清净,知月喜欢。”

这些天,苏承锦不在,她处理完夜画楼的事务,便会来王府坐坐。

不只是敬重这位活得通透的老人。

更是因为这里,有家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猛地闯入庭院。

管家江长升领着一个身影,几乎是跑着进来的。

来人一身锦袍,却被汗水湿透,发髻散乱,正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

是卢巧成。

白知月端着茶杯的手指停在半空。

她眼波一转。

“殿下那边,有消息了?”

卢巧成猛地抬头,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想说话却被一口气堵着,只能拼命点头。

老夫人笑了。

“长升,给卢公子倒水,看把孩子急的。”

江长升连忙倒水。

卢巧成一把夺过,仰头便灌了下去,喉结滚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一杯水见底,他总算缓了过来,用袖口胡乱一抹嘴。

“赢了!”

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

“大捷!”

“战报……战报刚刚在宣和殿宣读了!”

“殿下他……平定景州了!”

他把朝堂上的风云,连同那份近乎神迹的战报,颠三倒四却又无比清晰地吼了出来。

庭院里,静了一瞬。

江老夫人那布满风霜的脸上,绽开一个畅快的笑容。

她轻轻一拍石桌,笑声无比爽朗。

“这个承锦!”

“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功劳全给了月丫头和那个什么何玉,他倒落得一身清闲!”

白知月也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媚意天成。

她走到老夫人身后,伸手为她轻捏着肩膀。

“殿下他,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这世上,也只有他们这些局内人,才能听出那份战报背后,藏着怎样一盘惊天动地的棋。

江郡主用兵如神?

何偏将天纵奇才?

不过是那个男人,随手抛出去的两枚烟雾罢了。

卢巧成咧着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白知月瞥见他那副得意样,眸光微动。

“我记得,殿下离京没几日,你就把京中所有赌坊的盘口,都吃下来了吧?”

卢巧成嘿嘿一笑,脸上的得意再也藏不住。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

又张开另一只手掌。

“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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