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九皇子

第55章 出没风波里

殿内燃着顶级的龙涎香,青烟袅袅,气味清冷,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滞如铁的压抑。

梁帝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身前的奏折堆积如山。

他手中握着一支朱笔,笔尖悬在奏折上空,久久未落。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响声。

白斐如一道影子,无声地侍立在御案一侧,他垂着眼,一动不动。

许久,梁帝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像是被殿外的秋风吹了整整一夜。

“昨日,温太医怎么说?”

他的头没有抬,目光依旧锁在那份奏折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白斐的身形没有半分移动,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天气无异的小事。

“回陛下,五殿下身体硬朗,外伤虽重,却并未伤及筋骨,温太医说,静养几日即可,无大碍。”

梁帝手中的朱笔,终于落下,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圈。

动作很轻。

“那两个呢?”

白斐略作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说出口的话,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大殿下伤得重了些,藤条入肉,恐需多将养些时日。”

“三殿下……最重。”

“温太医说,三殿下身子本就比两位殿下娇贵,这顿打,几乎去了半条命,暂时不宜大动。”

“嗯。”

梁帝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听不出喜怒。

他将批阅完的奏折扔在一旁,又拿起一本新的。

朱笔蘸了蘸朱砂,在砚台边沿轻轻磕了磕。

“李正,开口了吗?”

白斐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暂未。”

“放了吧。”

梁帝的声音淡漠。

“此事,他的确不知情。”

白斐躬身,声音压得更低。

“是。”

梁帝没有再理会李正这桩小事,他翻开新的奏折,目光落在上面,手中的朱笔却迟迟未动。

“缉查司那边,查得如何?”

白斐察觉到御案上的茶杯已空,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提起桌角那把小巧的紫砂壶,将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

茶雾升腾,模糊了梁帝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回陛下,缉查司传回的消息,那三十余名死士的背景,都太过干净。”

“查不到任何家眷亲族,也查不到他们与京中任何势力的牵连。”

“只根据他们手上的老茧判断,这些人,习武都有些年头了,且练的都是军中杀伐之术。”

梁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滚烫的茶水入喉,他那双深邃的龙目之中,却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这么多年,倒是真长了些本事。”

这句话,不知是在夸,还是在骂。

白斐垂首,沉默不语。

“让玄景,带着他那条疯狗一样的缉查司,干回老本行吧。”

梁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血腥气。

白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干回老本行。

那意味着,不再需要证据。

不再需要审问。

只需要怀疑。

缉查司这柄多年前悬在所有王公贵胄头顶的利剑,即将褪去伪装的鞘,再次出剑。

“是。”

白斐应了一声,便悄然后退,重新回到了阴影之中。

就在这时。

殿门外,一名小太监碎步而入,身形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飘到了白斐身边。

他在白斐耳边附语几句。

白斐挥手让他退下,这才重新走到梁帝身边,声音依旧平静。

“陛下,习贵妃来了。”

梁帝批阅奏折的动作没有停。

“让她进来吧。”

白斐对着门口的小太监,轻轻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

一道端庄秀雅的身影,捧着一个紫檀木食盒,缓步走入殿中。

习贵妃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宫装,云鬓高挽,未戴任何珠翠,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

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仪态无可挑剔。

“圣上。”

她的声音温婉如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夜深了,妾给您熬了些粥,补补身子。”

梁帝“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白斐极有眼色,对着习贵妃躬了躬身,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和心殿,并轻轻带上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帝后二人。

习贵妃走到御案前,将食盒轻轻放在一角,打开盒盖。

一股清淡的米香,混着莲子的微甜,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

她盛出一碗,用托盘捧着,绕过御案,递到梁帝手边。

随后,她便自然而然地走到梁斐身后,一双柔荑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力道适中,缓解着帝王一日的疲惫。

梁帝放下朱笔,端起那碗尚在温热的粥,用勺子轻轻搅拌着。

他没有喝,也没有看向身后的习贵妃。

“你就没什么想问朕的?”

习贵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圣上想说,妾就听着。”

“圣上若是不想说,妾便不问。”

梁帝闻言,笑了。

那笑声很低,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暖意。

“你啊,向来是最懂事的。”

他终于喝了一口粥,温热的米粥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

“老大那边,你替朕去说一说。”

习贵妃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频率,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儿子做错了事,父亲教训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

“难道他还要怨您不成?”

“若他真敢有这等心思,那也只能是妾这个做母妃的,没有教好。”

“圣上就是将妾连着一起罚了,也是应该的。”

梁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

那只手,保养得极好,细腻如玉,此刻却有些微凉。

“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梁帝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可曾怪过朕?”

习贵妃没有接这句话。

她脸上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圣上,可还记得儿时妾说过的话?”

梁帝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碗,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悠远的回忆。

那年。

皇家别院。

春日正好,一树繁花开得如云似霞。

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也不是贵妃,只是将军府里那个最爱跟在他身后的刁蛮小姐。

那天,他又被几位兄长联手欺负,抢走了新得的弹弓,还被推倒在地,摔破了膝盖。

他一个人躲在花树下,倔强地不肯哭。

是她,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

她看到他膝盖上的伤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一边用自己那方绣着兰花的手帕,笨拙地为他擦拭血迹,一边气鼓鼓地骂着那几个皇子。

他看着她,闷声闷气地问:“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年少的她,仰着一张被阳光晒得微红的小脸,看着他,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因为你好看呀!”

他愣住了。

她却掰着手指,一脸认真地数着。

“而且,我爹说了,以后我要嫁给你,当你的媳妇儿。”

“我以后,要当皇后的!”

他被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了,膝盖上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当皇后有什么好的?”

她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

“当了皇后,我就能保护你了!”

“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就让我爹爹,带兵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那年树下。

青衫,白裙。

一个承诺,稚嫩,却又无比真诚。

句句在目。

和心殿内,寂静无声。

梁帝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盛满算计与威严的龙目,此刻竟有了一丝罕见的、柔软的湿意。

他端起那碗粥,又喝了一口。

“这粥……”

梁帝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宁静,他放下白玉勺,看着碗中晶莹的米粒。

“怎么跟你往日做的,有些不同?”

习贵妃手上的动作未停,脸上笑意温婉。

“圣上尝出来了?”

“有些甜?”

梁帝“嗯”了一声。

那甜味并不腻,清冽而纯粹,恰到好处地吊起了舌尖的味蕾,让寻常的莲子粥也多了几分回味。

习贵妃见他没有停下,一勺一勺喝得顺畅,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

“许是因着加了些白糖的缘故。”

梁帝动作微顿,随即又恢复如常,似乎并不意外。

“你那可还有?”

他随口问道。

“若是没有,我再安排人给你送些过去。”

习贵妃脸上的笑容,因他这句话而愈发真切。

圣上没有再用那个冷冰冰的“朕”字。

“圣上不知道?”

她故作惊讶地掩唇轻笑。

“这白糖,如今可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妾听宫女们说,现在就连樊梁城里的小食摊,都用得上这白糖做吃食了呢。”

梁帝握着勺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带着几分温情的龙目,瞬间变得锐利。

“你说什么?”

宫中专供,平日里只做赏赐之用的白糖,流落到了民间?

甚至,连街边小贩都能用得起?

梁帝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疑惑。

他眉头微皱,喊了一声。

“白斐。”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

“近日,膳局的采买,可有详细记录?”

白斐躬身。

“回陛下,皆有记录在案。”

“去,把膳局负责采买的管事,给朕叫来。”

“是。”

白斐领命,转身退去。

殿内的气氛,随着白斐的离去,重新变得凝滞。

习贵妃冰雪聪明,早已察觉到梁帝情绪的变化。

她停下了揉捏的动作,默默地走到御案前,将已经空了的粥碗收回食盒,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没一会儿。

一名身穿内侍官服、身材微胖的中年太监,便被白斐领了进来。

他一进殿,便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奴才……奴才叩见陛下!”

梁帝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奏折上,声音平静无波。

“近日,你可曾采买白糖?”

那管事太监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他不敢抬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回……回陛下,有……有采买。”

梁帝手中的朱笔,停了下来。

他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刀,落在管事太监的身上。

“具体数量。”

管事太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地里。

“三……三百斤。”

“白银……九万两。”

话音落下。

“啪!”

梁帝手中的朱笔,被他生生捏断!

就连一旁始终仪态端庄的习贵妃,也忍不住掩住红唇,美眸中满是震惊。

三百斤!

九万两白银!

梁帝气笑了。

那笑声很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好。”

“好啊。”

“樊梁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桩能搅动国本的生意,竟然无一人写奏折呈上来!”

“他们倒是会打的好算盘!”

梁帝猛地将手中的断笔拍在御案上,那双龙目之中,已是风雷滚滚。

“白斐!”

“让玄景,借着这个由头,给朕查!”

“是。”

白斐躬身领命,没有半分迟疑,转身快步退出了大殿。

习贵妃见梁帝龙颜大怒,知道自己不便再留。

她盈盈一拜,声音依旧温婉。

“圣上息怒,切莫气坏了龙体。”

“妾……先行告退。”

说完,她提起食盒,莲步轻移,悄然退出了这片风暴的中心。

梁帝独自一人坐在那空旷的御案之后,脸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平复下情绪,但那双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深沉。

不一会儿。

白斐去而复返。

他刚一进殿,便听见梁帝那冰冷的声音传来。

“去,给老五传旨。”

白斐抬眼望去,只见梁帝将一卷明黄的圣旨,扔在了御案之上。

那圣旨,被一根鲜红的丝绳紧紧包裹着。

白斐心中一凛。

他快步上前,双手接过圣旨,没有多问一个字,转身便走。

这一次他直接从宫中牵出一匹通体漆黑的宝马,翻身而上,如一道离弦之箭,冲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五皇子府。

苏承武正赤着上身,趴在床上。

红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一勺一勺,小心地喂到他嘴边。

“慢点吃,烫。”

苏承武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眉眼间挂着笑意。

红袖只是温柔地笑着,用手帕擦去他嘴角的油渍,眼底满是宠溺。

就在这时。

卧房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一名下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殿下!殿下!”

苏承武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脸上立刻挂上恰到好处的阴郁与不耐,猛地从床上坐起,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他娘的着急投胎啊!”

那下人被他吼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都变了调。

“殿……殿下!白……白总管来了!”

“带着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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