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朝九皇子

第67章 今日诺他日践

庄远的声音里,再无半分玩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苏承锦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

“我想和侯爷,做个交易。”

庄远嗤之以鼻。

“交易?”

他上下打量着苏承锦,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你能跟我做什么交易?银两?美色?”

“老头子我,看不上。”

苏承锦放下茶杯,声音平静。

“依老侯爷之前的言语,庄崖应该跟您说过,我想去关北的想法。”

庄远“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不然,我也不会说你还算是个带把的。”

苏承锦无奈一笑,随即话锋一转,眼中却闪烁着某种灼人的光芒。

“我与老侯爷的交易,很简单。”

“就是日后,庄侯爷可以在大鬼王庭,牵马而行。”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庄远爆发出的雷鸣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着太师椅的扶手,整个厅堂仿佛都在他的笑声中震动。

“牵马而行?在大鬼王庭?”

庄远笑出了眼泪,他指着苏承锦,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就靠一张嘴,便能打下大鬼王庭?”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原来只是个会说大话的狂徒!”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化作冰冷的厌恶。

“让人嗤笑!”

“快些离去!少在本侯面前碍眼!”

面对庄远的嘲讽与驱赶,苏承锦却稳坐如山,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庄远,直到对方的笑声渐渐平息。

他才重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如今关北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侯爷恐怕也知道。”

苏承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庄远的耳中。

“那小子便不说这些在您老看来不切实际的想法,那就说说现在。”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庄公子的死,一直都是侯爷心中的一根刺吧?”

庄远脸上的肌肉猛地一僵。

厅堂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承锦无视了他眼中迸发出的怒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这根刺,并非庄公子身死。”

“而是您这个做父亲的,无法替子报仇,留下的。”

“我说的,可对?”

“哼!”

庄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但他那紧握着扶手,指节泛白的手,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承锦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猜,侯爷也一直想去关北,重新报仇吧?”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更是为了老王爷那份情谊。”

“只不过……”

苏承锦的目光落在庄远那虽依旧精壮,却难掩岁月痕迹的身体上。

“老侯爷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住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作。”

庄远猛地转回头,眼中是嘲讽的冷笑。

“算你说的对。”

“只不过,这些能给我带来什么?”

他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死死盯着苏承锦。

“我什么都得不到,不是吗?”

苏承锦笑了笑。

“庄老侯爷其实一直都有报仇的想法吧?”

“不然,侯爷也不会让庄崖,前去铁甲卫。”

庄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再次笑了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声里,充满了讥讽。

“我若是有这种想法,为何不直接让庄崖去关北,反而要将他留在京都?”

“小子,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苏承锦“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他的说法。

“确实。”

“如今的关北,在这种情况之下,将庄崖送过去,他能不能回来,你自己都确定不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

“你哪来的胆子,送他过去?”

苏承锦的身子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小子斗胆说一句。”

“你怕了。”

“放肆!”

庄远猛地一拍桌子,那张厚实的红木桌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霍然起身,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煞气轰然爆发!

“我庄远领军打仗三十年,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他双目赤红,须发皆张。

“你一个从未见过战场血腥的娃娃,也敢跟我说‘怕’?”

“怎么?”

“以为自己平了一场叛,就觉得自己是举世无双的将军了?”

面对这几乎能让寻常人肝胆俱裂的威压,苏承锦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说的,并非是这个‘怕’。”

他缓缓站起身,在那股狂暴的气势中,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庄老侯爷的事迹,老夫人都与我讲过了。”

“您怕的是……”

苏承锦的目光穿透了庄远的愤怒,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道从未愈合的伤口。

“倘若庄崖,也死在了关北。”

“你不敢下去,见庄公子。”

“我说的,可对?”

轰!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庄远的头顶。

他那狂怒的表情,瞬间凝固。

所有的煞气,所有的威压,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一尊被风化的石像,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死寂。

苏承锦没有停。

“老侯爷一直将庄公子的死,归结于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才会在朝堂之上,不说半句。”

“而庄崖,也在侯爷的运作下,进入了铁甲卫。”

“表面看着,是保护庄崖。”

苏承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残忍的清晰。

“其实呢……”

“我倒是觉得,那更像是老侯爷您对庄公子,对老王爷,对皇爷爷,对这整个大梁的……一种愧疚吧。”

愧疚。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庄远的心上。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猛地晃了晃。

那双曾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眼睛里,染上血丝。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老将,这个在朝堂上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怪癖侯爷。

在这一刻,被一个年轻的皇子,用几句话,剥开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内里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不是不怕。

他是怕自己唯一的孙儿,也折在那个让他失去儿子的伤心地。

他是怕自己百年之后,无颜去见地下的亡魂。

他不是不恨。

他是将所有的恨,都化作了对自己的惩罚,化作了这数十年的自我放逐和沉寂。

苏承锦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再说话。

厅堂内,陷入了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苏承锦以为这位老侯爷会一直这样站到地老天荒。

庄远那僵硬的身体,才终于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坐了回去。

那一下,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二十岁,背脊不再挺直,眼神也失去了所有的锋芒,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沧桑。

他抬起手,似乎想去端那杯早已凉透的茶,可那只征战了一生的手,此刻却抖得厉害,连一个小小的茶杯都拿不稳。

“哐当。”

茶杯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茶水溅湿了他的布鞋。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

苏承锦依旧没有动。

他只是等着。

等这位被自己亲手击碎了所有骄傲和伪装的老人,重新将自己粘合起来。

又过了许久。

庄远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光,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小子。”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赢了。”

苏承锦没有开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庄远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了一些。

“说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承锦这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小子并非刻意提起侯爷的伤心事。”

“只是想以此,来跟侯爷做一场交易。”

庄远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发怒,或者说,他心中那座名为愤怒的火山,早已被悲伤的洪水浇灭。

“第一,小子日后会前往关北。”

“关于此事,我已在安排,老夫人也知道。”

“庄崖如今作为我的贴身护卫,肯定会随我一同前往。”

“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

苏承锦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且不论马踏大鬼王庭一事侯爷信不信,但当年老王爷带着众人前往关北之时,也未曾有人能想过,他能在关北,对抗大鬼数十年。”

“我,不会比老王爷差。”

听到“老王爷”三个字,庄远那死灰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但他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你也好意思与老王爷相比?”

“你不过就是一个在樊梁城的安乐窝里,隐忍了十几年的皇子而已。”

苏承锦笑了笑,没有反驳。

“侯爷说得对。”

“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

他摊了摊手,神情坦然得近乎残酷。

“说不准,我也会成为第一个死在关北的皇族子弟呢?”

庄远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张看似温和无害的脸上,此刻却透着一股让他都感到心惊的冷静。

苏承锦轻轻叹了口气。

“既然交易谈不拢,那就赌一场。”

“早就听说侯爷好赌,那今日,咱们爷俩就赌一场。”

庄远的眉头,终于动了一下。

赌?

苏承锦的身子微微前倾,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庄远的心上。

“你赌小子我,能在关北立足,乃至马踏大鬼王庭,为您老报仇,让您了却心中憾事。”

“而您需要付出的赌注,仅仅是认下红袖这个义女而已。”

“其他什么都不用付出。”

“甚至后面,您还能摊上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

苏承锦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我知道您老看不上什么名头,但至少,有比没有强。”

“倘若,您赌赢了。”

苏承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诱惑。

“您不就是让小子我,欠您一个天大的人情?”

“更何况,五哥苏承武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会不记您的情?”

“小子我,再做个担保。”

苏承锦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郑重,他的目光直视着庄远,一字一顿。

“我不会让庄崖,成为第二个庄公子。”

“我这个人,向来看重情谊,不会置自己人于不顾。”

庄远的心,猛地一颤。

苏承锦的话,还在继续。

“倘若,您赌输了。”

“您又有什么损失?”

“死的,只会是与您毫不相干的人。”

“而您,依旧是那个谁也不敢招惹的曲阳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苏承锦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么好的赌局。”

“侯爷,您不打算……赌上一把?”

整个厅堂,再次陷入了死寂。

庄远低着头,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摊破碎的瓷片。

苏承锦的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所有的退路,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犹豫,全都捏得粉碎。

是啊。

赌赢了,他或许能亲眼看到大仇得报,能了却此生最大的心愿,能让自己的孙儿,有一个光辉万丈的前程。

赌输了呢?

他什么都不会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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