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已无法回头。
殿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是内侍送来了煎好的汤药。
萧烬松开手，起身去接。
药碗温热，褐色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他坐回榻边，用银匙舀起一勺，轻轻吹凉，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闻彦唇边。昏睡中的人自然无法配合，药汁沿着嘴角流下。
萧烬皱了皱眉，放下药碗，重新将人半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这次，他自己含了一口药，然后低下头，以唇相渡。
苦涩的药汁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萧烬耐心地、一点一点将药液渡过去，直到确认闻彦咽下。如此反复，一碗药见了底。
做完这一切，他额角已渗出细汗。将闻彦重新放好，看着他唇上因为喂药而重新湿润颜色，萧烬伸出手指，轻轻揩去一点残留的药渍。
他在榻边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闻彦呼吸平稳
许久，萧烬才缓缓起身，走到殿门口。
门外侍立的内侍和侍卫立刻躬身。
“都下去吧。”
“这里有我。”
内侍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纷纷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萧烬又叫住为首的内侍总管：“让御厨候着，备些陛下平日……爱吃的清淡粥品小菜，随时听传。”
他记得闻彦的口味，偏好清淡精致，尤其爱一道用山泉水熬的碧粳米粥，佐几样时鲜小菜。从前他虽不常与闻彦一同用膳，但这些细微之处，不知为何，竟都记得清楚。
“是，王爷。”内侍总管连忙应下，匆匆去安排。
殿门重新合拢。
萧烬走回内殿，却没有再靠近龙榻，而是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了下来。那里铺着厚软的垫子，旁边小几上放着一卷未看完的兵书，一盏清茶早已凉透。
他拿起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闻彦
夜风从未完全闭合的窗缝里渗入，带来一丝凉意。萧烬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严，又检查了一遍殿内的炭盆，确保温度适宜。
然后，他回到矮榻边，没有点更多的灯，只借着远处龙榻边那盏长明灯昏暗的光线，静静地坐着。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更漏声声，烛泪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传来一声极轻的的呓语。
萧烬倏然抬眼，目光锐利地投向龙榻。
闻彦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眉头又微微蹙起，仿佛陷入了什么不安的梦境，但并未醒来。
萧烬起身，走到榻边，俯身仔细听了听他的呼吸，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好，没有发热。
他站在那儿，看了片刻，最终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闻彦露在外面的一只手，重新放回被中，又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些，他才退回矮榻边，重新坐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兵书，只是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留意着榻上细微的动静。
长夜漫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