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穆希的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二姨娘近来外出的次数确实明显增多了,而且总是去玲珑阁量体裁衣,或是挑选新到的料子。每次回来,都容光焕发,满面春风,身上穿的衣裙、头上戴的首饰,也越来越精致讲究,甚至隐隐恢复了几分她年轻时的娇媚风韵,走起路来腰肢都仿佛更软了些。
这令沐有德欢喜不已,近来时常去二姨娘房中。
这变化不仅落在了穆希眼里,更落在了刚刚得宠、正志得意满的四姨娘松月眼中,让她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一个年老色衰的旧人突然焕发光彩,对男人的吸引力可是不容小觑的!
同时,也狠狠刺痛了刚刚“病愈”、试图重新挽回丈夫心的王氏。
因二姨娘也开始变得光彩照人,王氏的“病”好得飞快,她开始每日雷打不动地在佛堂抄写经书,说是要诚心为老爷祈福消灾。
且她又时常捧着精心炖煮的参汤补品,穿着素净雅致的衣裙,等在沐有德下朝回书房必经的回廊上,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一再忏悔自己过往的嫉妒和不是,努力扮演着一个回心转意、温良贤淑的正室夫人角色。
沐有德享受着正室的小意温柔,看着旧妾焕发新姿,新妾娇俏可人,竟消解了不少在官场之上的苦闷失意,觉得在家的日子颇为舒心畅意,对王氏之前的过错也宽恕了不少——毕竟他们到底有着多年夫妻情分,还有一双儿女。
而对穆希来说,府内最好的变化,则是关于沐珍和沐柔的,她俩最近都鲜少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整天待在自己的院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总之,只要她们不作妖,穆希就暂时懒得理她们,尤其是马上就要到老夫人严太君的六十大寿了,她可得仔细着,弄一份面子上不错的贺礼表现孝心。
而实际上,沐珍和沐柔并非是转了性子,也不是洗心革面无意再针对穆希。
沐柔是和穆希一样,忙着给老夫人准备寿礼,在寿宴上得个脸,所以十分安分。
而沐珍她这些天安静了下来,则是因为完全沉浸在了与七皇子顾瑆秘密往来的喜悦之中。
自那日宫宴偶遇、互通姓名后,顾瑆就借着送还手帕的名义,派人秘密送信至沐府中,与沐珍开始了书信往来、约定着见面交还手帕的地点,文辞愈发的你侬我侬,蜜里调油。
为了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沐珍变得格外注重容貌保养,时常对镜练习如何笑得更加柔弱无辜、我见犹怜,时不时还会对着镜子捧脸傻笑,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成为尊贵的皇子侧妃、将所有人尤其是穆希狠狠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很快,便到了老夫人严太君六十寿辰的正日子。
沐府内外早已装饰一新,张灯结彩,红毯铺地,一派喜庆气象。
在大承朝,“孝”乃立国之本,更是衡量一个官员德行的重要标准,因此,即便沐有德官位不算显赫,这六十大寿也必须大操大办,否则便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
然而,令沐有德既意外又隐隐不安的是,他本以为自家门第不高,又刚刚得罪了沈家,发出的请帖能有半数人来已是给足面子。
却不料,从清晨开始,宾客便络绎不绝,许多平日并无深交、甚至品级远高于他的同僚和上级竟也亲自前来道贺,门前车马拥堵,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兴旺”景象。
沐有德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穿梭在宾客之间,脸上堆满了笑容,态度谦逊得近乎卑微,连连拱手作揖:
“哎呀,张大人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李侍郎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然而,那些前来道贺的官员们,虽然脸上也带着笑,口中说着恭喜的吉祥话,但那笑容却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眼神交换间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言语间也时不时夹枪带棒,阴阳怪气。
“沐议郎好福气啊,老夫人高寿,真是令人羡慕。”
“是啊是啊,沐议郎如今可是……呵呵,前途无量啊。”
“今日这寿宴办得如此热闹,沐议郎想必是……煞费苦心了吧?”
沐有德听得心头一阵阵发紧,却只能硬着头皮应酬。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些人似乎并非真心来贺寿,倒像是来看热闹的,却不敢细想,只能劝说自己是过于多心。
就在他心下惶惑之际,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伴随着管家略带惊慌的高声通传:“沈太尉到——!”
这一声如同惊雷,瞬间炸响了整个沐府!
原本喧哗的场面竟陡然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沈家如今在朝中的太尉、沈家家主、沈淼的嫡亲兄长——沈崇山,面色沉肃,带着一身的威严,缓步走了进来,有些低沉地笑道:“沐大人,您这寿宴办的,可真是孝心可嘉,但是——怎么不请本官也来喝一杯酒呢?”
他身后,跟着一脸倨傲、下巴微扬、用轻蔑目光扫视全场的沈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