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拉扯,来自脚下那片名为“世界”的无尽伤口。
灼热的杀机,来自头顶那两双名为“秩序”与“观察”的贪婪眼睛。
陈默悬浮在二者之间,如同风暴中心最脆弱的那根锚柱。体表那些脉动的光痕变得 刺目而紊乱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带着倒钩的锁链,正从那暗红的“脐带”伤口深处探出,穿透虚空,死死钩住了他的灵魂与存在,要将他拖入那永恒的、混沌的痛苦之中。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陈默牙缝中挤出。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还未滑落,就被体表异常的能量蒸腾成雾。左眼星海的光晕明灭不定,右眼幽渊的深邃也出现了裂纹般的颤动。
“成为……一部分……”
“永恒的……混沌……”
那源自世界伤口本身的、冰冷而饥渴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意识中回荡、渗透。
这不仅仅是能量的对抗,这是 存在层面 的污染与同化!它要将“陈默”这个概念,从“修复者”强行扭曲为“伤口增生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
上方,万用阁的三座秩序方舟,炮口光芒重新凝聚、压缩,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极端!三道由纯粹“否定”与“格式化”意念构成的 纯白光束 ,不再是粗大的光柱,而是凝练如针,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 无声却致命地刺向陈默周身几处要害——眉心、心口、以及那刚刚融合了核心碎片的胸膛正中 !司徒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绝对理性的冰冷计算:趁你病,要你命,用最精准的“手术刀”,切除这个最大的“错误变量”。
侧面,观察者的母舰下方,那巨大的银色漩涡再次旋转,但这次并未发射尖锥,而是从中 流淌出如同水银般、闪烁着诡异数据流的银色“流体” 。这流体并非实体,而是一种 高度活化的“规则封存介质” ,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瘟疫,朝着陈默漫延而来,所过之处,空间的色彩、声音、乃至“存在感”都迅速 淡化、模糊、仿佛要被从当前世界中“剪切”出去,封存入某个冰冷的标本盒 。这是观察者最危险的手段之一—— “存在剥离” 。
三方杀机,内外交煎,避无可避!
“陈默——!!”小雅目眦欲裂,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要按出火花,但家园号的能量护盾和武器系统,在之前接二连三的冲击中早已岌岌可危,此刻只能发出绝望的嗡鸣。
赵大爷猛地踏前一步,手中最后的几根银针泛起玉石俱焚般的惨白光芒,就要不管不顾地冲出家园号。
明心玄素清叱一声,周身清光暴涨,试图以自身道韵强行干扰最近的银色流体,但那清光一触即溃,她脸色一白,嘴角溢出鲜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陈默即将被拖入深渊或被彻底抹除的瞬间——
陈默那因痛苦和拉扯而微微低垂的头, 猛地抬了起来 !
他的眼神,变了。
左眼星海之中,那明灭不定的光晕,骤然 沉淀 下来,化为一种 包容一切的、仿佛能承载所有星辰生灭的深邃 。右眼幽渊的裂纹,非但没有扩大,反而 向内塌缩、凝聚 ,化为一点 能吞噬所有混乱与喧嚣的绝对寂静核心 。
脸上的痛苦之色依旧存在,甚至因为意识的完全清醒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刻。但在这清晰的痛苦之上,却浮现出一种 近乎残忍的冷静 ,以及一丝…… 仿佛看到“材料”送上门来的、专注的光芒 。
他“看”着那从伤口深处缠绕而来的冰冷锁链,“听”着那要将自己同化的混沌低语,又“感知”着上方刺来的纯白死光与侧面漫延的银色剥离流体。
然后。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挣脱那来自伤口的拉扯锁链。
反而……
主动放松了部分对抗,让那冰冷、饥渴、充满同化意念的拉扯力,更顺畅地……涌向自己!
“他疯了?!”墨衡仅存的光影发出一声电子尖叫。
但下一瞬,他们就明白了陈默的意图。
只见陈默右手那混沌色泽的“锻造之爪”,五根爪指并未迎向任何一方攻击,而是 猛地向内一扣,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核心碎片(万象源点)彻底融合的位置!
“ 来! ”
一声低喝,如同闷雷,在他胸腔中炸响!
涌入他体内的、来自世界伤口的冰冷拉扯力与同化意念,在触及核心碎片融合点的刹那,并没有如那伤口意念所期望的那样开始污染同化,而是……
被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包容、更加霸道的 调和与转化之力 , 强行捕获、引导、扭转了方向 !
陈默体表那些刺目紊乱的光痕,骤然 改变了流动的轨迹 !它们不再是无序地闪烁,而是如同被纳入河道的洪水,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 疯狂涌向他那只扣住胸口的“锻造之爪” !
爪心那个微型的混沌漩涡虚影, 转速瞬间飙升 ,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那来自世界伤口的反噬力量,那冰冷、混沌、充满痛苦与吞噬欲望的“杂质”,竟然被陈默当成了…… “燃料”与“原材料” !
“ 第一样,‘疯狂’…… ”陈默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感,“ 需要……‘专注’来调和! ”
话音未落!
“锻造之爪”对着下方那依旧在翻腾、但已被初步调理的灰败恶意之潮, 虚空一抓,一引 !
涌向爪心的、来自伤口反噬的“疯狂”与“吞噬”意念,混合着“万象源点”的转化之力,并未攻击恶意之潮,而是化为一道道 无形的、充满“强制引导”意味的规则涟漪 , 精准地“拍打”在了恶意之潮中那些最混乱、最无理智的意念团块上 !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只知道尖啸、冲撞、吞噬的灰败团块,在被这混合了“疯狂燃料”和“调和指令”的涟漪拍中的瞬间,猛地 一滞 !它们表面的灰败色泽剧烈波动,内部的混乱尖叫被强行压制、扭曲、转化……竟然逐渐变成了一种 单调、重复、却异常“专注”的嗡鸣 !
这些团块不再无差别地攻击一切,而是如同接到了绝对命令的工蜂, 齐刷刷地调转“方向” ,将那种被强行转化而来的“专注”意念, 全部投向了……上方万用阁刺来的那三道纯白死光 !
灰败的“疯狂”,被陈默强行转化成了针对特定目标的、不计代价的“专注”破坏欲!
无数被转化的灰败团块,如同自杀式飞蛾,迎着纯白死光, 前仆后继地撞了上去 !
嗤——!嗤嗤嗤——!!
纯白与灰败碰撞,没有惊天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冰块投入浓硫酸般的 剧烈消融声 !灰败团块在纯白光束下迅速蒸发,但每蒸发一个,那纯白光束的亮度、凝实度、乃至其中蕴含的“格式化”意志,就 被削弱、污染、迟滞一分 !
三道原本致命的光束,在这不计其数的“专注”飞蛾扑火般的消耗下, 硬生生被阻滞、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败色泽,速度骤降,威力大减 !
“怎么可能?!”司徒弘瞳孔骤缩,屏幕上代表攻击纯度的读数正在飞速下滑,“他在利用猩红残响?!不,他在…… 改造 它们?!”
没等万用阁做出反应。
陈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歇。体表光痕依旧在疯狂流转,将伤口反噬的力量源源不断转化为“燃料”。
“ 第二样,‘虚无’的拉扯…… ”陈默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近乎狰狞的弧度,“ 需要……‘存在’的锚来钉住! ”
他“锻造之爪”再次动作,这次是对准了冰窟四周,那些被初步“调理”后陷入茫然或安宁的 上古亡骸 !
爪心漩涡吸力再增,将另一股来自伤口反噬的、代表着“同化虚无”的意念抽取出来,混合着核心碎片的某种“共鸣”指令,化为一道道 青金色为主、边缘带着灰白纹路的奇异光丝 , 精准地射向那些亡骸 !
光丝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温柔的触须, 轻轻“触碰” 那些亡骸额头或胸口残存的、代表其生前最后执念或身份的核心印记。
“醒来……”
“记住……”
“你们‘存在’过……”
“现在……帮个忙……”
陈默的意识波动,顺着光丝传递。
那些被触碰的亡骸,身躯齐齐一震!眼中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 被唤醒的、鲜明的“自我”认知 ——虽然这认知仅剩碎片,却无比真实!
它们“看”了一眼陈默,又“看”了一眼那正漫延而来的、要将一切“存在”剥离封存的银色流体。
没有犹豫。
这些曾经为各自理念奋战至死的战士残念,在这一刻,做出了或许是它们死后万古以来,最 统一 的一次抉择。
它们 主动散开了自身那仅存的、微弱但真实的“存在印记” !
成百上千点或明亮、或黯淡、带着不同色彩与气息的“存在之光”,从亡骸身上飘起,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群,在陈默的引导下, 汇聚成一片璀璨而驳杂的“存在之网” ,迎着那漫延的银色剥离流体……
罩了过去 !
银色流体,本质是“封存”与“剥离”。但当它面对的不是单个脆弱的存在,而是成百上千份 虽然残破、却无比坚韧且性质各异的“存在印记” 所组成的致密网络时,它的剥离效率,瞬间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