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液体从白布底下渗出来，在灰色的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道，颜色深得发黑。
那摊血迹的旁边，是一只摔得变了形的棕色皮鞋。
林清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只鞋。
昨天，王哥就是穿着这双鞋，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唾沫星子乱飞地跟他喊着“送钱行情”。
一个昨天还活生生拍着他肩膀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块盖着白布的东西。
屏幕上那个绿色的“-10%”数字，和地上这摊红得发黑的液体，两个画面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让他浑身发冷。
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那张k线图，不是什么技术分析，是一张张会吃人的纸。
“完了……都完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清风转过头，看到刘爷叔瘫坐在大厦门口的台阶上。
他没有看那块白布，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那张平日里因为算命求签而带着些许亢奋的脸，此刻只剩下灰败。
他脖子上的那尊玉佛，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人群的议论声，一句句钻进林清风的耳朵。
“就是王哥！昨天重仓干了‘龙城基建’的那个！我亲眼看着他全买进去了！”
“啧啧，真想不开啊，不就是亏点钱嘛，钱没了还能再挣……”
“你懂个屁！他老婆刚才在楼上哭，我听旁边人说的，他不止把房子抵押了，还找了配资公司，加了五倍的杠杆！”
“今天这一下，一把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什么？杠杆？他疯了？那不是找死吗？”
“五倍杠杆？我的天，那这一个跌停……他不是本金没了，是倒欠几十万啊！”
“杠杆”两个字，让林清风浑身一震。
他听不懂那是什么东西，但他能从周围人那种恐惧的语气里，听出这两个字的分量。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爆发出一阵更凄厉的哭喊。
“王海！我的王海啊！”
一个女人被两个亲戚架着，腿脚发软地冲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块白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哀嚎，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
是王哥的妻子。
林清风见过，就是昨天下午来接王哥的那个人。
女人挣脱开亲戚的搀扶，疯了一样扑向警戒线，被两个高大的警察死死拦住。
“让我过去！你们放开我！让我看看他！王海！”
她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里疯狂扫视，最后，死死地定格在了一个人身上。
李大爷。
他就站在林清风的旁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是你！就是你！”
王哥的妻子伸出手指，直直地指着李大爷，声音嘶哑地尖叫。
“你这个老瘟神！老乌鸦嘴！我男人昨天就跟我说了！”
“就是你！你一出现他就倒霉！你一说话他的票就跌！”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还我男人！你还我男人啊！！”
她的哭骂，让周围的议论声全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李大爷的身上。
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和李大爷拉开了距离。
窃窃私语声又响了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老头一来，大盘就没好过……”
“对啊，昨天王哥还好好的，就是被他看了两眼，然后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