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
然后，她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无声的哭泣，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比任何呐喊都更让人揪心。
林清风靠在书架上，胸口压着块巨石，喘不过气。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管理员的权限，让他能看到图书馆每一台电脑的后台状态。
他找到了苏小琳正在使用的那台电脑的id。
网络优先级：普通。
页面缓存：关闭。
他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她的网络优先级调到最高级别，并且远程开启了强制页面缓存。
做完这一切，他又退回书架的阴影里。
苏小琳又一次抬起头，像是认命一般，准备从头再来。
她点了浏览器的后退按钮。
奇迹发生了。
刚才填满信息的页面，完整地恢复了。
茫然在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难以置信的惊喜所取代。
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只有灯光静静洒落。
她打量着四周，一个带着泪痕的、疲惫而庆幸的笑容，终于在她脸上漾开。
那个笑容，让林清风的胸口又是一阵发闷。
他看着她重新打起精神，把剩下的表格全部填完，最后按下了“提交”按钮。
屏幕上跳出一个“申请已收到”的确认信息。
苏小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她休息了几分钟，才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把一叠文件塞进一个旧的文件夹里。
她站起身。
因为坐得太久，身体有些僵硬，脚下踉跄了一下。
哗啦——
怀里的文件夹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散落一地。
林清风本能地从书架后冲了出去。
他顾不上隐藏，两步上前，蹲下身。
“别动。”他用纯正的美式英语低声开口，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很粗。
他伸出手，快速地帮她捡拾地上的文件。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
苏小琳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sorry……”她慌乱地道歉，抬起头。
四目相对。
林清风的呼吸停顿了半秒，但他没有躲闪。
此时的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
脸上是半个月没刮的胡茬，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身上是廉价且沾着灰尘的工装羽绒服。
而在苏小琳的记忆里，林清风永远是那个穿着定制衬衫、身上带着清爽古龙水味、眼神自信飞扬的股神。
眼前这个，只是麻省理工里随处可见的、为了生计打工的落魄亚裔留学生。
昏暗的灯光，加上极度的疲惫，让她眼中只有陌生人的感激和歉意。
没有半分“相识”的神色。
“谢谢你。”她改用中文说道，声音虚弱：“我自己来就好。”
林清风没有说话。
他垂下头，视线落在了手里正捡起的一张纸上。
那不是临床试验的资料。
那是一张来自“美国银行”的信函。
信上写着：“尊敬的苏女士，由于您无法提供稳定的收入证明及足额的抵押资产，您所申请的四十万美金个人医疗贷款，我们遗憾地通知您，已被拒绝。”
林清风拿着那张纸，感觉它从未如此沉重。
“谢谢你。”苏小琳从他手里接过那叠文件，连同那封拒信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没有再看他的脸，只是低声又道了一次谢，然后转身，一步步挪出了图书馆。
林清风蹲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风雪里。
三百万美金的突袭。
一百五十万美金的盈利。
华尔街的惊叹。
卡特的震怒。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封“四十万美金贷款被拒”的信函面前，变得荒谬，可笑。
一文不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