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水南岸的淤泥,冰冷而黏稠,如同死亡的触手,缠绕着朱棣和那十几名侥幸渡河的残兵。秋末的寒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带走他们身上最后一丝水汽和温度,留下刺骨的冰寒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每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格格作响,伤口被冷水浸泡后更是传来钻心的剧痛。
朱棣肩胛上的箭矢已被亲兵用战战兢兢的手折断,箭头还深深嵌在骨肉之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靠在一棵枯树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紫,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即将熄灭却不肯消散的炭火,在黑暗中执拗地燃烧着,死死盯着北方对岸那渐渐平息下去的火光与喊杀。
毛骧……还有那些留下断后的弟兄……他们用血肉之躯,为他换来了这片刻的喘息,换来了这十几条残命。
“陛下,必须尽快离开河岸,汉军斥候很快会渡河搜索。”一名伤势稍轻的亲兵挣扎着爬过来,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朱棣艰难地点了点头,试图站起身,却因失血和力竭,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两名亲兵连忙上前搀扶。
“清点人数。”朱棣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
“……连陛下在内,共……一十七人。”亲兵的声音带着哽咽。
十七人。从七千铁骑入中原,到许昌城近二十日血战,再到今夜这场惨烈的突围,最终站在这颍水南岸的,只剩下这十七个伤痕累累、如同乞丐般的残兵。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近乎毁灭性的挫败感,如同颍水的寒潮,瞬间淹没了朱棣。他猛地闭上眼,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不能倒!绝不能倒下去!
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软弱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狠厉。
“走!”他吐出唯一一个字,挣脱亲兵的搀扶,用未受伤的左臂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率先踉跄着,向着南方未知的黑暗深处走去。
十七道蹒跚的身影,如同荒野中受伤的狼群,沉默地消失在颍川郡秋夜的浓重雾霭之中。他们不敢走官道,不敢靠近村落,只能在荒丘、林地和干涸的河床间艰难穿行,靠着野果、草根和偶尔捕捉到的小兽苟延残喘。朱棣肩胛的伤口开始溃烂发炎,引发高烧,时昏时醒。每一次醒来,他都强撑着指挥方向,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追兵。
这支小小的队伍,宛如风中残烛一般脆弱不堪,但却承载着北明残存的国运。他们在绝望的泥沼中苦苦挣扎,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和困苦,然而心中却怀揣着一丝希望之光,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遥远而渺茫的集结地——昆阳前进。
与此同时,霍去病所率领的三千骑兵正在默默地踏上归途,目标直指巨鹿。一路上,马蹄声响彻云霄,扬起阵阵尘土飞扬。但与来时相比,如今这支军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氛围。当初出征时,尽管众人心中满怀壮志豪情,但仍需极力克制内心的躁动以及锐利的锋芒;可现在,整个队伍被一层更为沉重、凝重且凝固的低气压所笼罩。
霍去病端坐在战马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似霜,眼神空洞无神,宛如雕塑般凝视着前方荒芜凄凉的原野。他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语,既未曾回过头去望一望身后渐行渐远的中原大地,亦未向身旁的部众们作出半句解释或交代。
皇帝下达的斥责诏书犹如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铁链紧紧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让其举步维艰。而这道诏书中严厉苛责之辞更是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深深地刺痛了他那颗一向高傲自负、放荡不羁的心,并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磨灭的狰狞伤疤。
他知道自己违逆了圣意,挑战了权威,但他不后悔出手。许昌城下那惨烈的攻防,朱棣那困兽犹斗的悍勇,都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超越僵化战略、属于纯粹军人的可能性。他帮助朱棣,与其说是为了那个秘密盟约,不如说是为了证明,他霍去病的刀,不应该被束缚在所谓的“大局”和“稳妥”之中。
残酷的现实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无情地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之火。无论怎样努力挣扎,他始终难以彻底摆脱命运的枷锁。卫青所颁布的那道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具有无可辩驳权威性的诏令。
刘彻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猜疑和警示意味深长的斥责,无一不在向他传递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在大汉朝这部设计精巧且规模宏大无比的战争机器当中,他不过仅仅是其中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罢了
至于能够掌控这件利器把柄之人,则毫无疑问必定会是坐镇于长安城未央宫中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将军大人啊,请恕属下斗胆直言,前方不远处便是赫赫有名的滏口径啦。
只要咱们一出这个山口,便算是正式踏入到巨鹿县境内咯。赵破奴一边轻轻挥动手中马鞭,驱策胯下战马慢慢凑近霍去病身边,一边压低声音恭敬地向其禀报情况,借此成功地打破了现场那种让人感到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死寂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