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提刑司时,已是华灯初上。宋慈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宿在了衙门的值房内。积善寺的发现让他心潮难平,那灰衣僧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和特殊的檀香气味,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铺开纸张,将今日所见所闻详细记录下来,尤其是关于那灰衣僧人的一切细节——身形估算、步态特征、嗓音特点,以及那混合了醒神草气的特殊檀香。写至那串黑曜石与褐色木头相间的念珠时,他笔锋一顿,总觉得这搭配似乎在哪里见过记载,并非中土常见制式。
他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厚厚的《番禺异物志》,这是收录海外及边疆奇物风土的杂记。借着昏黄的灯光,他一页页仔细翻阅,目光最终停留在记载“南海诸国”的一章。其中一段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其地有木,色褐,质坚如铁,燃之有异香,可凝神,彼土僧侣多用以制珠,伴以黑曜,谓可辟邪通幽……”
褐色硬木,异香,黑曜石念珠!特征完全吻合!这念珠的材质,竟可能来自南海!一个潜伏在临安城外古寺中的僧人,使用的是南海而来的念珠?这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
难道这个网络的触角,竟已延伸至海外?还是说,这僧人与海外番商有所关联?宋慈感到案件的复杂程度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窗外传来三声间隔有序的鸟鸣——是吴江回来了。
吴江闪身进入值房,脸上带着一丝风尘和兴奋:“大人,查到了!”
“快讲!”
“赵谷那边动了皇城司的暗桩,查了积善寺的僧籍。寺内僧众共计四十七人,近半年并无新挂单者。那间挂特殊念珠的僧舍,属于一个法号‘净尘’的僧人。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五年前挂单积善寺,自称来自福建泉州,平日深居简出,除了例行功课,很少与其他僧人交流,负责看管寺后的藏经阁,据说佛法精深,但性子孤僻。”
“净尘……”宋慈默念着这个法号,“可有画像?”
“有,赵谷设法弄来了大致样貌。”吴江取出一张粗糙的炭笔素描。
画中僧人面容清瘦,眉骨较高,眼神在炭笔的勾勒下显得颇为深邃,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漠。宋慈仔细端详,试图将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对应起来,但仅凭画像,难以确认。
“关于檀香呢?”
“这一点更为蹊跷。”吴江语气凝重起来,“据寺中负责采买的僧人言,净尘禅师确实惯用一种自制的檀香,气味独特,说是祖传秘方,从不外示。而寺中其他僧人,包括方丈,用的都是普通的檀香。”
自制檀香!祖传秘方!这几乎可以肯定,今日在偏殿与胡掌柜接头的,就是这位净尘禅师!
“赵谷可曾查到这净尘的底细?来自泉州何处?出家前是何身份?”
吴江摇了摇头:“查不到。泉州那边的回报,并无符合其年龄、特征的还俗或外出游方记录。此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积善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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