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目十行,过滤着无关信息,精神高度集中。随行的书吏和仵作也在一旁协助核对,确保没有遗漏。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桌案上翻阅过的卷宗越堆越高,未翻阅的逐渐减少。林永年的脸色从最初的煞白,到后来的焦虑,再到此刻,已隐隐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但眼神深处的不安仍未完全散去。
终于,当宋慈合上最后一册卷宗,代表着最近一年的所有相关记录都已核查完毕。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宋慈抬起头,看向林永年,平静地宣布:“林大人,根据榆山县衙的记录,过去一年内,确实无人报案,声称遭遇轮奸及剁足之害。”
林永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子都有些发软,他连忙拱手:“宋提刑明察!下官就说,绝无此事!这、这定是有人诬告,或是他处案件,误传到我榆山……”
然而,宋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衙门的记录,只是其一。”宋慈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民间或有隐情,苦主或惧名声,不敢报官,亦未可知。”
林永年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
“卷宗无误,不代表事实不存在。”宋慈转过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林大人,还需劳烦你,将榆山县境内,近期所有发生过,无论大小,无论是否报官的盗窃案件,尤其是涉及入户盗窃的,将所有相关人等,包括事主、乡邻、地保,名单一一列明,明日交予本官。”
林永年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是,下官遵命!定当尽快办妥!”
宋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迈步向外走去。随从们立刻跟上。
看着宋慈离去的背影,林永年抬手擦了擦彻底被汗水浸湿的额头,心有余悸。这位宋提刑,果然名不虚传,冷静得让人害怕。他查案,不似有些上官那般走马观花,或偏听偏信,而是如同老僧入定,扎根于最枯燥的卷宗之中,却又丝毫不被卷宗所限。
虽然今日初步核查,证明了他林永年未曾瞒报,但宋慈显然并未完全采信,调查才刚刚开始。林永年知道,自己这榆山县,恐怕要迎来一段不得安宁的日子了。而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恶毒如蛇蝎的谣言,更是让他感到一阵阵脊背发凉。
究竟是谁,要将如此可怕的罪名,扣在榆山县的头上?而那个被陈沟县抓住的“金铃子”,又到底是谁?
暮色彻底笼罩了县衙,林永年站在空荡荡的公事房门口,望着宋慈等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只觉得这秋夜的风,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