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眼望着三百步外那团混乱人影,淡淡道:“三十步外,偏了半寸。若在百步内,他已是个死人。”
高岩之上,赵云负手而立,墨袍猎猎,银枪斜指苍穹,宛如山巅孤峰,不可撼动。
他目光俯视着敌军阵脚微乱,嘴角掠过一丝冰寒笑意。
随即,他踏前一步,声如雷霆滚落山谷:
“田将军!你追我三百里,昼夜不息,士卒疲敝,战马倒毙,斥候失联,粮草断继。你所倚仗者,唯有一腔怒气与虚名而已!如今深入绝地,四面皆险,可知自己才是猎物?”
他的声音穿透热风,在群山之间回荡,如同审判之音。
“你耗尽锐气,损兵折将;而我,以静制动,蓄势待发。”赵云抬起左手,缓缓下压,“现在——是你该考虑如何活着回去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寂静如死。
下一瞬,后方山谷轰然爆响!
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常山赵子龙,斩将夺旗——!”
周仓披甲执斧,率五百伏兵自隐谷杀出,旗帜翻飞,刀锋映日。
他们推倒预先垒好的石墙,点燃浸油枯草,火势迅速蔓延至两侧林带,浓烟滚滚升腾,封锁退路。
与此同时,数十具“响雷筒”被同时引燃——
“轰!轰!轰!”
巨响接连炸裂,仿若天雷降世。
战马受惊嘶鸣,前蹄腾空乱踹,骑兵纷纷坠地,队形大乱。
更有数匹惊马失控反冲本阵,踩踏之下哀嚎四起。
田楷脸色惨白,环顾四周:前方高崖列阵,箭雨未发却威慑如山;身后火海咆哮,伏兵呐喊震天动地;左右山岭黑影绰约,不知还藏有多少杀机。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遭遇战,而是一张早已织就的网,只等他一头撞入。
亲卫策马靠近,声音颤抖:“主公……快走!再迟恐难脱身!”
又一人低声提醒,语气近乎悲凉:“主公曾向太守立誓——七日内若不能擒赵子龙,便当自缚请罪……”
田楷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怒焰几欲喷出。
他死死盯着远处山巅上那抹墨色披风,那人独立于苍穹之下,不动如岳,却压得千军万马喘不过气。
“我不服!”他猛然抽出佩刀,狂吼一声,纵马冲至道旁巨石前,一刀劈下!
“铛——!”
火星四溅,坚石应声裂开一道深痕。
刀刃崩出缺口,而他的手臂亦因反震麻木发颤。
烟尘中,败军仓皇调转马头,残旗歪斜,哀声渐远。
赵云静静望着敌军溃退的方向,直至最后一骑消失在官道尽头,方才转身。
他抬手挥令,声音沉稳如初:“传令全军——加速北进,辎重先行,匠户紧随,骑兵掩护两翼。”
众人肃然领命。
残阳西沉,血色染红山脊。
大军悄然撤离战场,不留一具尸体、一枚箭矢,仿佛从未在此停留。
唯有风穿过断裂的箭杆,呜咽作响。
数日后,一支队伍穿行于冀州北部荒原。
杂草丛生,野狐奔走,昔日商旅络绎之路早已湮没于蔓藤之间。
而在前方地平线上,一座荒镇轮廓隐约浮现——残垣断壁间炊烟不起,唯见几户茅屋零星散落田畔,几位老农拄锄远望,眼中满是惊疑与沧桑。
古称“安平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