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偏将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千斤重的火梁拍成了肉泥。
更恐怖的是混乱。
有士兵惊慌中从井里打水想要灭火,却发现井水表面漂浮着一层诡异的油膜——那是渗入地下的火油。
一桶水泼上去,非但没灭火,反而轰的一声引燃了更多区域。
“水里有毒!水里有火!”士兵惊恐地尖叫,扔掉水桶转身就跑。
恐慌像瘟疫一样,比火势蔓延得更快。
十里外,断马坡。
张合勒马伫立,火光映在他冷硬的脸上,也映在身后三千“龙骧白骑”嗜血的眼眸中。
“看到了吗?”张合拔出战刀,指着那冲天的火柱,“那是赵将军给我们的信号。”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员。
“杀!”
马蹄声如雷,三千白骑如同一场白色的雪崩,从山坡上倾泻而下。
他们不攻城,专杀逃兵。
易京外围那些试图四散奔逃的游骑兵,在白马义从的精锐面前简直如同孩童。
“列阵!圆月!”
令旗挥动,鼓点骤变。
骑兵队伍瞬间散开,又迅速咬合,像一张巨大的磨盘,将所有的生路碾得粉碎。
公孙瓒的一名亲卫队长,仗着马快,带着十几人试图冲破封锁去向北边求援。
“着!”
张合弯弓搭箭,弓如满月。
崩的一声弦响,那一箭快若流星,直接洞穿了亲卫队长的咽喉。
尸体被巨大的力道带得飞起,重重摔在尘土中。
与此同时,飞狐口方向。
周仓赤裸着上身,挥舞着两根巨大的鼓槌,疯狂地擂动战鼓。
“吼!吼!吼!”
数百名嗓门最大的士兵齐声呐喊,声震山谷。
而在他们身后,数千个草人插满了旌旗,每头驴子尾巴上都绑着树枝,拖着几辆破车在山道上来回奔跑,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此时,刚带兵赶到蓟城防线的关靖,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没有大军,没有攻城械。
只有漫山遍野的火把,和那几个笑得像傻子一样擂鼓的大汉。
“假的……全是假的……”
关靖身子晃了晃,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他猛地回头看向易京方向——那里,火光已经染红了半边天,而此时他手中的传讯玉符,死一般寂静。
通讯断了。
“赵子龙……”关靖跪坐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眼中满是绝望与不可置信,“你不是在打仗……你是在诛心啊!”
拂晓时分。
大火终于渐渐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和袅袅升起的青烟。
那股刺鼻的焦糊味,几十里外都能闻到。
赵云站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晨风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手中的龙胆枪依旧雪亮如新,滴血未沾。
闻人芷策马从烟尘中冲出,那张清冷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眼中的敬佩。
“公子,”她翻身下马,递上一卷刚刚截获的密报,“公孙瓒昨夜宿醉,今晨被烟熏醒才知大祸临头。他在楼中斩了三名负责巡夜的校尉泄愤,现已下令全军死守,封闭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死守?”
赵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
“困兽犹斗,最是可悲。”
他转身,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将龙胆枪重重顿在地上。
“传令张合、周仓。”
“全军后撤五里,就在这易京城外安营扎寨。”赵云的声音传遍四野,“给我筑垒十里,深挖壕沟,设三重鹿角。把那几百具喷火筒都架在壕沟后面。”
闻人芷一愣:“公子不乘胜拿下?”
赵云看着那座依然高耸、此时却如坟墓般死寂的易京主楼,
“急什么。”
他拍了拍战马的脖颈,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悸。
“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粮草耗尽,看着人心一点点烂掉。我要让他把自己……活活憋死在这座他亲手打造的龟壳里。”
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穿透烟尘洒在赵云身上,却照不透易京城头那片死灰般的阴影。
风停了,但真正的窒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