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掌控了看不见的情报之网,谁就掌控了战争的节奏。
而黑风寨的秘密,正在那片浓雾深处缓缓揭开一角。
七日后,残阳如血,映照在井陉口的荒道上。
一骑瘦马踉跄奔来,背影佝偻,衣衫尽碎,褴褛布条在风中猎猎翻飞,如同焦黑的蝶翼。
马上之人伏鞍几近昏迷,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早已结满血痂,又被反复撕裂,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肋下滴落,在黄土上留下断续的痕迹。
是裴元绍。
守营斥候惊觉异动,疾呼示警。
铁甲碰撞声骤起,张合亲率亲卫迎出辕门。
当他们将那人从马背上抬下时,他已昏死过去,唯有右手死死攥着一块卷起的羊皮,指节发白,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之物。
赵云闻讯疾步而出,披风未系,眉宇间凝着寒霜般的沉静。
他蹲下身,亲自剪开裴元绍胸前被血污浸透的布片,探其脉搏——微弱,却仍有韧劲。
随即目光落在那紧握的羊皮卷上。
轻轻掰开手指,取出,缓缓展开。
帐内灯火摇曳,映照出炭笔勾勒的山势轮廓:一道断崖裂谷横亘中央,寨墙依势而建,仅一条狭窄通道贯穿内外;三重陷坑以叉号标注,水源自西北角暗渠引入;夜巡路线用虚线标出,每隔两个时辰换岗,唯独后山一侧空白——只在一旁写着四个小字:“鬼路不通”。
但就在“鬼路”尽头,裴元绍以颤抖笔迹补注一行小字:“蛇踪虽密,午时阳盛则匿。小径可通,无人设防。”
赵云眸光一敛,眼底掠过一丝锐利如刀的亮色。
他立即转身步入军帐深处,万象天工瞬间开启。
现实退去,思维宫殿拔地而起。
沙盘悬浮于虚空之中,与裴元绍带回的简图完美重叠。
山脉纹理、岩层倾斜、风向湿度……无数地质数据与战术变量交织运转。
他在脑中模拟突袭路径——正面强攻?
代价太大,敌可凭险据守半月有余;绕行侧翼?
地形阻隔,大军难以隐蔽推进。
唯有那条“鬼路”。
“寅初借雾,鬼路潜行。”他低声自语,指尖在虚空中圈定路线,“雾浓时能见不过十步,正是奇袭良机。待我精锐登顶断崖,里应外合,只需一炷香时间,便可夺门放行主力。”
他睁开眼,目光如电,转向立于帐角的闻人芷。
“传令周仓,三日后率八千步军开赴黑山北麓,高树旌旗,昼夜擂鼓,做出强攻张燕主营之势。另命工造营连夜赶制云梯、钩索,伪装攻城准备。”
话音未落,帐外忽有急促脚步声逼近。
一名斥候单膝跪地,铠甲染尘,声音带着喘息:“报——飞狐隘口守军急报!发现乌桓游骑百余骑,沿边墙东侧游弋,似在窥探我军粮道与营垒虚实!”
帐内众人皆是一震。
张合皱眉:“乌桓素与公孙瓒有旧,莫非欲趁我军分兵之际,南下劫掠?”
闻人芷轻抚耳畔玉铃,神色微动:“不,这不是劫掠……是试探,更是传递信号。”
赵云站在灯影之下,面容半明半暗。
他缓缓摩挲腰间龙胆长枪的枪柄,唇角竟浮起一抹冷冽笑意。
“张燕坐拥十万之众,岂会不知天下大势?”他低语,声音如寒泉滴石,“他派王当囤粮固守,本欲以山为盾,耗我师老无功。如今见我大军压境,便想引乌桓为外援,逼我两面受敌……”
他抬眼,目光穿透帐幕,仿佛已望见太行深处那座藏于云雾间的黑风寨。
“好啊……那就让他先尝尝,什么叫腹背受敌。”
帐外风声骤紧,战鼓尚未擂响,杀机已悄然弥漫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