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图书馆内，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和檀木香料混合的气息。
苏厄再次见到了主祭司。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神殿领袖，如今坐在雕花木椅上，身形显得愈发瘦削。他的长袍褪去了昔日的华美，只剩下朴素的灰色麻布。但他的眼神，却比初见时清明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这些天，他几乎榨干了这位前任神殿领袖脑中的所有库存。
关于古神纪元的秘闻，关于不同权柄的法则特性，关于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历史角落……主祭司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每一次谈话，都像是在拆解一座庞大的知识宫殿，将其中的秘密一块块搬运到阳光下。
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与其说他是阶下囚，不如说他现在更像是一个项目顾问，一个被苏厄聘请来、专门负责解读旧世界历史的图书管理员。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最初的对峙，演变成了某种微妙的师生模式——尽管双方都心知肚明，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
他的精神，反而比之前好了很多。
当一个人抛弃了信仰，只专注于知识本身时，他反而获得了一种另类的。那些曾经困扰他的教义矛盾，那些为了维护教会而不得不说的谎言，如今都已烟消云散。他不再是光辉之主的仆从，而只是一个研究历史的学者。这种身份的转换，让他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根据你提供的这些资料，苏厄将一杯热茶推到主祭司面前，瓷杯与木桌接触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自己则在一张由光芒构成的星图前踱步，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点在某个光点上，引起涟漪般的波纹，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共同点。
窗外的天色渐暗，古老的水晶灯自动亮起，为整个图书馆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所有从世界之外降临的，无论是带来新生的，还是带来毁灭的，他们似乎都无法长时间地维持在状态。他们需要通过沉睡、转化形态，或者像光辉之主这样，通过汲取信仰之力，来对抗这个世界的排异反应
主祭司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带来久违的舒适感。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像是猎人发现猎物踏入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知道，苏厄已经触及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也是他这些天，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引导苏厄去思考的方向。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每一次对话都在暗中推进自己的布局。表面上他在解答苏厄的疑问，实际上是在引导这位强大的噬神者走向他早已设定好的结局。
他虽然选择了合作，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反抗。
他不是要打败苏厄，那不现实。以他现在的状态，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他想做的，是利用苏厄自己的手，去另一个他更加痛恨的存在——那个欺骗了他一生，并亲手杀害了他所有老友的。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复仇。
是的。主祭司沙哑地开口，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声音中透着几分深思熟虑后的笃定，我将这种现象，称为神之眠。外来者的法则，与这个世界的根源法则始终存在冲突。他们就像是强行安装在一个系统里的不兼容软件，虽然能运行，但会持续不断地消耗资源，并产生大量的系统垃圾。当这种消耗和冲突达到一个临界点时，他们就必须进入一种类似的低功耗模式，来让自身法则与世界法则进行暂时的与。
他说话时，苏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就像平静的深潭。
他抬起头，与苏厄对视，毫不退缩：光辉之主，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进入过神之眠了。他用海量的信仰之力，强行维持着自己的。就像一个吸食毒品的人，不断增加剂量来保持清醒，却忘了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但现在，他的内部，被你的咒力病毒所侵蚀；他的外部，又因为精神崩溃而导致力量失控。他……恐怕已经快要到那个临界点了。
图书馆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苏厄停下脚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主祭司。他的眼神依然温和，但其中蕴含的锐利，足以刺穿任何伪装。
他知道，这位图书管理员终于要图穷匕见了。这才是他这么多天来，真正想说的话。前面所有的知识传授，都只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
主祭司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干枯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他继续说道：你在给他下毒，想让他变得更虚弱,最终被你，对吗？就像预言中的噬神者一样。
他直接点破了苏厄的最终目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他被你吞噬之前，他先一步触发了神之眠的自我保护机制，会怎么样？这句话说出口时，主祭司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苏厄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兴趣被激发的光芒。
他会化作一颗无法被摧毁、无法被解析的法则之种，陷入长达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沉睡。主祭司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带着刺穿人心的力量，到那时，你将失去你的。你所有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你将永远无法完成你口中的工作。那颗法则之种会沉入世界的最深处，等待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