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刺穿皮肉,钻入骨髓,冻结神魂。
林夜残破的身躯在黑暗中不断下坠,意识在冰冷的侵蚀下迅速模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隐约传来的、来自上方遥远处的愤怒龙吟与爆炸轰鸣。混沌道体本能地运转着最后一丝灵力,抵御着足以瞬间冻毙筑基修士的恐怖寒气,但依旧感觉血液正在凝固,思维正在停滞。
“不能……睡去……”残存的意念在挣扎。他强行凝聚最后的心神,艰难地从怀中摸出那瓶仅存的、得自“地心灵泉”的泉水,用颤抖的手扒开瓶塞,将剩余的泉水一股脑灌入口中。
温润的灵泉入腹,化作一股暖流,勉强驱散了一丝寒意,让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之火重新燃起微光。但也仅此而已,伤势太重,灵力枯竭,这灵泉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下坠似乎永无止境。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地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片刻,或许是许久。
噗通!
并非预想中坚硬地面的撞击,而是落入某种粘稠、冰冷的液体之中。液体瞬间浸透全身,比之前的寒意更甚百倍,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但奇异的是,这液体之中,竟蕴含着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异常冰冷的灵力,顺着毛孔,主动渗入他残破的躯体。
“玄冥真水?”林夜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此乃天地间至阴至寒的灵水之一,对修炼冰、水属性功法的修士乃是至宝,对他人却是致命毒药。但此刻,这玄冥真水中蕴含的精纯水灵力,竟与他混沌道体内残存的、源自“地心灵泉”的那一丝温和生机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反应。冰与火,阴与阳,在混沌道种的微弱调和下,竟开始缓慢地修复着他那几乎崩溃的肉身与经脉,虽然过程缓慢,且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确确实实,稳住了他不断恶化的伤势。
“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地,竟有如此精纯的玄冥真水,且……似乎并无强大生灵盘踞?”林夜精神一振,求生欲望大盛。他强忍剧痛,挣扎着在冰冷的“水”中稳住身形,发现这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寒潭。寒潭上方,隐约有微光透下,照亮了小片区域。潭水呈深邃的幽蓝色,深不见底。而四周,则是光滑如镜、不知凝结了多少万载的玄冰墙壁。
他勉强游到潭边,攀上一块突出水面的玄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冰晶。他不敢耽搁,立刻盘膝坐起,顾不得环境恶劣,全力运转《混沌衍道经》。
混沌道种仿佛也感受到了此地精纯的阴寒灵力,缓缓旋转,不再排斥,反而开始尝试吸收、转化这玄冥真水中蕴含的能量。只是,此地寒气太重,道种转化速度极慢,且对神魂负担极大。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他先处理外伤,以所剩无几的灵力封住流血伤口,又从储物袋中找出几株得自万毒沼泽、偏向阴寒属性的疗伤草药,嚼碎敷在伤处。丹药早已在连番恶战中耗尽。做完这一切,他已近乎虚脱。
“必须尽快离开水面,此地寒气太重,久待必死。”林夜抬头看向上方。微光来自极高的穹顶,似乎有冰晶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隐约可见上方数十丈处,似乎有冰层平台或通道。
他深吸一口气,强提精神,开始攀爬光滑的冰壁。冰壁坚硬逾铁,且奇滑无比。他只能以指为凿,在冰壁上艰难地凿出一个个浅坑,一步步向上攀爬。每动一下,都牵扯全身伤口,痛彻心扉。冰冷的寒气更是不断侵蚀着他的灵力与意志。
短短数十丈,他攀爬了足有半个时辰,期间数次力竭滑落,又咬牙重新开始。当他的手指终于扣住上方一处冰台边缘时,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狼狈地翻滚上去,躺在冰冷的冰面上,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冰台宽阔,向前延伸,似乎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冰洞通道。通道两侧,玄冰之中,竟然冻结着一些奇异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植物,形似珊瑚,又似冰雕,散发着精纯的冰属性灵气。
“玄冰芝?寒玉苔?”林夜认出其中几种,皆是外界难寻的冰属性灵材。但他此刻毫无采摘之心,只想尽快找个相对安全、不那么寒冷的地方恢复。
他挣扎着爬起,扶着冰壁,踉跄前行。通道曲折向下,越往里走,寒气反而有所减弱,但空气中弥漫的古老、沧桑、死寂的气息却越来越浓。通道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疑似人工开凿的痕迹,以及……一些残缺的、早已与冰层融为一体的壁画。
壁画风格古朴粗犷,描绘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场景:有身材高大、背生双翼、或头生独角的生灵,在冰天雪地中狩猎、祭祀;有巨大的、形如蜥蜴却生有羽翼的生物在天空翱翔;最后几幅,则描绘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无数生灵在冰雪中陨落,天空崩裂,大地沉陷……
“此地……并非天然形成,曾有文明存在?”林夜心中惊疑,脚步却未停。他隐隐感觉,通道尽头,或许隐藏着什么。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通道尽头,连接着一座巨大的、完全由玄冰构成的地下宫殿!
宫殿高达百丈,雄伟壮丽,却又处处透着一股破败与死寂。巨大的冰柱支撑着穹顶,柱身雕刻着各种奇异的符文与图案,大多已模糊不清。地面铺着平整的冰砖,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与冰晶。宫殿两侧,矗立着两排高达十丈的冰雕,形似身披甲胄的卫士,但大多残缺不全,或拦腰折断,或头颅缺失。正前方,是一座九层冰阶,冰阶之上,是一个巨大的、被寒冰覆盖的王座。王座之上,似乎有一道身影,但被厚厚的玄冰封冻,看不真切。
整个宫殿,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悲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个辉煌文明的陨落。
而最吸引林夜目光的,并非王座,而是宫殿中央,那悬浮在半空中的一团柔和白光。
白光约有人头大小,静静悬浮,散发出的并非寒气,而是一种温润、纯净、仿佛能滋养万物、净化一切的光辉。白光周围,寒气退避,形成了一个方圆三丈的、温暖如春的“安全区”。白光下方,冰面上生长着一株通体晶莹、高约尺许、生有七片冰蓝色叶子的奇异小草,小草顶端,结着一枚龙眼大小、散发七彩光晕的冰晶果实。
“净世寒光?七叶冰魄草?还有……冰魄玄果?!”林夜瞳孔收缩,呼吸都不由急促起来。净世寒光,乃是一种天地奇光,蕴含净化、治愈、守护之力,可驱除邪祟,治愈道伤,稳固神魂,对此刻的他而言,简直是救命稻草!而七叶冰魄草与冰魄玄果,更是冰属性圣药,可重塑冰灵根,壮大神魂,尤其冰魄玄果,传闻有起死回生、延寿固本之效!
“天无绝人之路!”林夜心中涌起狂喜。他强撑着,一步步走向那团净世寒光。
踏入白光笼罩范围,一股暖意瞬间包裹全身,深入骨髓的寒意被迅速驱散,连神魂的刺痛都缓解了许多。他贪婪地吸收着白光散发的温润能量,只觉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伤势的恢复速度骤然加快。
他没有立刻去动那株冰魄草与玄果,而是盘膝坐在白光之下,全力运转功法。净世寒光的能量精纯而温和,极易吸收,且对修复道基、滋养神魂有奇效。混沌道种仿佛久旱逢甘霖,旋转速度加快,疯狂吞噬着白光能量,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混沌灵力,修补着残破的道体,稳固着濒临崩溃的灵海。
时间缓缓流逝。在这与世隔绝的冰封古殿中,林夜忘却了一切,沉浸在深层次的疗伤与恢复之中。净世寒光不断滋养着他的肉身与神魂,冰魄草散发的精纯冰灵气,也被混沌道种转化吸收,平衡着他体内因之前地火灼伤和玄冥真水侵入而略显紊乱的阴阳之气。
三日后。
林夜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湛,之前的疲惫与萎靡一扫而空。不仅伤势尽复,修为重回筑基初期巅峰,且因净世寒光与冰魄灵气的滋养,混沌道体更显晶莹,神魂愈发凝练,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也精进了一层。尤其是神魂,历经此次生死磨砺与寒光净化,变得异常坚韧纯净,隐隐有突破筑基中期神魂强度的趋势。
“因祸得福……”林夜长身而起,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心情复杂。他走到那株七叶冰魄草前。冰魄玄果已然成熟,七彩光晕流转,散发着诱人的馨香与磅礴的灵力波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冰魄玄果摘下,又以玉铲将整株七叶冰魄草连同根部一块寒玉般的土壤一同挖出,妥善封印收起。此等圣药,可遇不可求,需留待关键时刻,或用于炼制更高级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