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揪?”陈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我们在明,他在暗。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谁,是胡坤?是周胖子的死忠?还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第三方?”
他想到了那两封匿名信。送信人似乎站在他们这边,但侯三的死和种植园的纵火,又显示出另一股恶意的存在。青城县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就在陈苟一筹莫展之际,钱管家带着一份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匆匆走了进来。信是文师爷从府城发来的。
陈苟立刻接过,展开阅读。
信上的内容让他精神一振!
文师爷已安全抵达府城,并将账册呈交知府方正源。方知府震怒,已连夜写成奏章,连同账册副本,以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同时,已下令青州府驻军暗中控制与永昌粮行往来的关键通道,并开始对巡察道相关人员进行审查!
大局已定!周家、胡家、王松乃至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倒台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信的最后,文师爷却笔锋一转,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青城县乃是非之地,恐有余孽作困兽之斗。府尊大人之意,请陈公子与沈小姐务必坚持数日,待京中旨意及府衙新任官员抵达,一切自可平息。另,需慎防‘丐帮’……”
府城的消息如同久旱甘霖,让陈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京中旨意一下,尘埃落定,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
但文师爷最后的提醒,却让他刚刚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
“困兽之斗”、“余孽”……这指的显然是周胖子、胡坤这些尚未落网的核心人物。他们知道自己末日将近,很可能会在最后时刻,发动疯狂的、不计后果的报复。
而“慎防‘丐帮’”这四个字,更是让陈苟皱紧了眉头。
丐帮?在他的认知里,这应该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门派。但在真实的古代社会,乞丐往往结成团伙,形成一定的地下势力,消息灵通,行事亦正亦邪。文师爷特意点出,难道青州府的丐帮,与周家、胡家有所勾结?或者,他们本身就是一股需要警惕的力量?
联想到侯三被神秘毒杀,种植园被精准纵火,对方显然拥有一个隐秘而高效的信息网络和行动能力。丐帮,似乎符合这个特征……
就在这时,一名护院急匆匆跑来禀报:“少爷,门外……门外来了好多乞丐!把商行前后门都堵住了!说要见主事的人!”
来了!
陈苟心中一凛!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和沈青禾、赵德柱等人立刻来到前堂,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沈氏商行门前,黑压压地围了不下三四十个乞丐,男女老少都有,衣衫褴褛,手持打狗棍和破碗,虽然没有人喧哗闹事,但那沉默而庞大的阵势,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过往行人纷纷避让,指指点点。
为首的是一个独眼的老乞丐,拄着一根光滑的竹棍,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不像普通乞儿。
“沈家掌柜的!出来说话!”独眼老丐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清晰地传入门内。
陈苟与沈青禾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护院开门。
大门打开,陈苟迈步而出,站在台阶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乞丐,最后落在独眼老丐身上:“这位老丈,不知聚集在此,所为何事?”
独眼老丐上下打量了陈苟几眼,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这位就是弄出驱蚊清露的陈公子吧?果然英雄出少年。老乞儿今日前来,别无他意,只是想向陈公子和沈家商行,讨个公道!”
“公道?”陈苟挑眉,“我沈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不知何处得罪了各位?”
“光明磊落?”独眼老丐冷哼一声,用竹棍指了指身后的众乞丐,“陈公子,你们沈家生意越做越大,日进斗金,可曾想过这青城县还有无数像我们这样的苦命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们赚了那么多钱,手指缝里漏出一点,也够我们活命了!可你们呢?为富不仁,眼睁睁看着我们饿死冻死!这难道就是公道吗?”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乞丐们顿时骚动起来,纷纷举起破碗和棍棒,发出呜呜的附和声,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道德绑架?还是受人指使,前来闹事?
陈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依老丈之见,该如何才算公道?”
独眼老丐伸出三根手指:“简单!第一,沈家商行每月需向我丐帮提供白银五百两,米粮一百石,作为‘济贫捐’!第二,你那驱蚊清露的工坊,需招收我丐帮五十名弟子做工,工钱不得低于市价!第三……”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贪婪,指着沈氏商行的招牌:“这商行的利钱,我要占三成!”
此言一出,连旁边的沈青禾都气得俏脸发白!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不仅要钱要粮,还要插手生意,甚至要分走三成利润!这与强盗何异?
陈苟看着独眼老丐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已然明了。这绝非简单的乞丐闹事,背后定然有人撑腰,很可能就是文师爷提醒需要“慎防”的“丐帮”,而指使者,八成是狗急跳墙的胡坤或周家残余势力!
他们自己不敢露面,便驱策这些乞丐前来,既能制造麻烦,试探虚实,又能将自己隐藏在幕后。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胁迫,是妥协,还是强硬?
妥协,后患无穷;强硬,很可能引发冲突,正中对方下怀。
陈苟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策。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普通乞丐,又看了看那独眼老丐和他身边几个明显是头目的精壮乞丐,一个计划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他没有立刻回答独眼老丐的条件,而是向前一步,目光如炬,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济贫扶弱,本是我辈应为。但要钱要粮,也得有个名目,更需知道,这钱粮,最终是落入了真正需要帮助的苦命人手中,还是……进了某些中饱私囊者的口袋!”
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灼灼地盯住那独眼老丐。
独眼老丐脸色微微一变。
而陈苟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乞丐,包括那独眼老丐,都愣住了。
“想要活计,可以!我工坊正缺人手!但我要的,是能踏实干活的人,而不是受人指使、前来闹事的混混!”陈苟声音陡然提高,“我现在就可以承诺,在场诸位,若有愿意凭力气吃饭的,经过考核,我工坊可以招收!工钱待遇,一分不少!但若有人想趁机作乱,或者受人指使前来敲诈……”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扫过那独眼老丐和他身边的头目,一字一句地道:
“那就别怪我陈苟,不讲情面了!”
话音落下,门前一片寂静。不少乞丐看着陈苟,眼神中露出了犹豫和希冀的光芒。而那独眼老丐和他身边的几个头目,脸色则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一场针对沈家和新秩序的考验,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