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陈苟盯着黑暗中的王公公,“你又为何要‘保’我?”
“因为你是变数!”王公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你掌握的技术,你的商业头脑,你敢于对抗‘水滴’的胆识,都让你成为了打破这个僵局的可能!咱家身在局中,许多事身不由己,但咱家终究是大雍的奴才,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万里江山,被一群海外妖人和朝中蠹虫给毁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咱家‘对付’你,是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也是为了保护你。只有让他们觉得你已尽在掌控,你才能真正安全,也才有机会去做一些事情。”
“比如?”
“比如,找到他们运送人口的证据!找到他们与朝中大员勾结的铁证!”王公公目光灼灼,“此事千难万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满朝文武,咱家信不过,靖王殿下……牵扯太多,亦难全力施为。唯有你,陈远,你无党无派,根基浅薄却又能力非凡,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陈苟心中波涛汹涌。王公公这番话,半真半假,情真意切中又透着难以分辨的诡诈。他无法完全相信这个白天还想要他命的老太监,但又无法忽视他透露出的惊天秘闻。
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诱使他去触碰最核心的禁忌,然后被轻易抹杀。
但也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一个能揭开黑幕、拯救无数生灵的契机。
“我如何信你?”陈苟最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王公公似乎早有所料,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样东西,并非刀剑,也并非毒药,而是一本看起来十分古旧、边缘磨损严重的册子。
“此乃咱家暗中记录的,近三年来,沿海各州县上报的异常失踪人口粗略统计,以及一些可疑船只的出港记录。虽非铁证,但足以管中窥豹。”王公公将册子放在桌上,“此物留在咱家身边是祸根,交予你,是赌上咱家的身家性命,也是赌你陈远的良心和能力!”
陈苟看着那本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的册子,仿佛看到了无数冤魂在哭泣。他知道,一旦接过这本册子,就等于接下了这份沉甸甸的、可能压垮他的责任和危险。
他沉默了许久,房间内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伸手,拿起了那本册子。入手微沉,带着老太监身体的余温,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好。”陈苟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王公公看着他收起册子,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似是欣慰,又似是解脱,更带着深深的忧虑。
“切记,万事小心。张承望那边,咱家会尽量周旋,但能为你争取的时间不多。”王公公说完,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融入外面的夜色。
陈苟独自站在房中,握着那本仿佛滚烫的册子,久久无言。
窗外,遥远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三更。
而一场更加凶险、关乎无数人性命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远处,皇宫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就在他心潮起伏,规划着下一步该如何利用这本册子,如何寻找确凿证据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对面街角屋顶的阴影处,似乎有一道极淡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的速度和隐匿方式,与之前慈云观出现的漱玉阁之人,截然不同!
还有人在监视他?!
是王公公派来确认他反应的?还是……另外的、连王公公都不知道的势力?!
陈苟猛地关上窗户,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只觉得这帝都的夜晚,前所未有的寒冷与漫长。
他手中的册子,究竟是破局的钥匙,还是……催命的符咒?而那隐藏在更深处的监视者,又代表着哪一方的意志?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