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太行山麓的薄雾尚未散尽,王伦沿着崎岖的山道缓缓而行。露水打湿了他的青衫下摆,书箱的背带在肩上勒出深痕,但他步履沉稳,呼吸悠长,正按照《灵飞经》的心法调整着内息。
自那日在黑石镇与田虎兵卒交手后,他更加刻苦修炼,却也更加明白了循序渐进的重要。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丹田处那缕温热的气流,虽仍细若游丝,但已能在意念引导下,沿着任督二脉缓缓流转。每运转一个周天,便觉神清气爽,连日奔波的疲惫也消减几分。
欲速则不达啊。他暗自感慨。这些时日的修炼,虽让他的步履较往日轻健,耳目也聪敏了些许——如今他已能听清三十步外的鸟鸣虫吟——但距离真正的武林高手还差之千里。那日若非对方轻敌,加上自己急中生智,绝难脱身。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以智取胜的信念。
正思忖间,前方山道转弯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山间的宁静。王伦闪身避到路旁一株古松后,屏息凝神。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过,约莫二十余人,马上骑士个个神情彪悍,衣甲鲜明,胸前赫然绣着字。为首的是个黑脸将领,腰间佩着一柄九环大刀,目光如电般扫过路旁。
待马蹄声远去,王伦才从树后转出,望着扬起的尘土,心下警惕:看来已深入田虎的地盘了。他取出贴身收藏的地图仔细端详,羊皮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城池,确定自己正处在潞州地界。按照计划,他要经此地前往泽州,实地察看田虎势力的虚实。
日头渐高时,前方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青灰色的城墙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城墙上旌旗招展,守军往来巡逻,戒备森严。王伦在城外一处茶棚稍作歇息,要了一碗粗茶,两个炊饼,看似随意地听着往来商旅交谈。
听说卞将军前日又打退了官军的进攻。一个贩布的商人对同伴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敬畏。
可不是嘛,同伴压低声音,如今这潞安府在卞将军治理下,倒是比往日太平些。只是这盘查也太严了些,进出都要路引。
王伦默默听着,将这些情报记在心中。他注意到城门口盘查甚严,守军对往来行人细细搜查,便不急着进城,而是在城外寻了家名为平安客栈的旅店住下,打算稍作打探再行定夺。
安顿好后,已是午后。信步来到客栈后院,但见院落宽敞,东侧墙角处,一个白发老翁正在晾晒药材。时值初夏,阳光正好,老翁将各类药材分门别类铺在竹匾上,动作行云流水,手法娴熟。阵阵药香扑鼻而来,王伦认出其中有柴胡、当归等常见药材,还有些形状奇特的草药是他不识的。
老先生是郎中?王伦上前搭话,拱手施礼。
老翁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笑道:略通岐黄之术。书生面色微黄,可是要抓药调理?
在下游学至此,见老先生手法精妙,心生敬佩。王伦从容应答,目光却敏锐地注意到老翁双手虎口处的老茧,这分明是常年使剑留下的痕迹。
二人攀谈起来。老翁自称姓荆,在此地行医多年。王伦借机请教了些医理,发现这老翁谈吐不凡,对经络穴道之见解尤为精辟,往往三言两语就能道破关键。
年轻人似乎对医道颇有兴趣?荆老忽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王伦心中一动,想起《灵飞经》中诸多涉及经脉运行的法门,那些晦涩的文字若是能有医道高人指点,必定事半功倍。便道:晚辈确实有心研习,只是苦于无人指点。今日得遇老先生,实乃幸事。
荆老打量他片刻,目光如炬,似要将他看穿。良久,才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帛书颜色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这是老夫行医多年的心得,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王伦双手接过,展开一看,竟是本《经脉注疏》,其中对经络运行的见解独到,图文并茂,正好解了他修炼时的许多困惑。他正要躬身拜谢,荆老却摆手道:
书生若是得闲,明日可到城东的济生堂寻我。记住,辰时三刻,过时不候。
说罢,荆老收拾药篓,飘然而去。王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既喜且疑。喜的是得此医书,对修炼内功大有裨益;疑的是这荆老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而且他离去时的步法轻捷,全然不似寻常老人。
是夜,王伦在灯下仔细研读《经脉注疏》。油灯如豆,映着他专注的面容。越看越是心惊,书中对经络运行的见解,竟与《灵飞经》中的法门暗合,许多他苦思不得其解之处,在医书的注解下豁然开朗。他按照书中图示引导内息,果然事半功倍,那缕内力似乎又壮大了一分。
看来医武果然同源。他暗自思忖,对明日的会面更多了几分期待,却也多了几分警惕。
次日清晨,王伦早早来到城东。济生堂门面不大,黑底金字的匾额已经有些褪色,但前来求医的人却排起了长队。他在门外等候多时,直到辰时三刻,才见荆老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对他微微点头。
书生果然守信。荆老将他引至后堂,这里药香更浓,四周都是药柜,看你面色红润,眼中神光内蕴,近日可是在修炼内功?
王伦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老先生何出此言?
荆老微微一笑,忽然出手如电,搭上王伦腕脉。王伦只觉一股温和的内力透体而入,在他经脉间游走一圈,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你步履间暗合呼吸韵律,这是内功初成的征兆。不过...荆老松开手,神色转为凝重,你修炼时可是常觉膻中穴滞涩?夜间可会莫名盗汗?
王伦这下真正吃惊了。这确实是他近日修炼时遇到的难题,每每行功至膻中穴时,便觉气息不畅。
请老先生指点。
荆老取出一套银针,针尖在晨光下闪着寒光:你修炼不得其法,已经伤了经脉。若不及时疏导,日后必成大患。
治疗过程颇为痛苦。银针所到之处,如蚁噬骨,又似火灼。王伦咬牙坚持,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感受着内息在银针引导下逐渐通畅。约莫半个时辰后,荆老收针,王伦只觉浑身舒畅,内息运转比往日顺畅数倍。
多谢老先生!王伦由衷拜谢,这一礼比往日更加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