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响动。王伦吹熄油灯,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
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对面的屋顶上快速移动。是万玉。
王伦心中一动,轻轻推开窗户,纵身跃出。这些时日的修炼让他的身手敏捷了不少,虽然还远不及万玉,但翻墙上瓦已不在话下。
万玉显然发现了他,身形一顿,回头冷冷地看着他。
“王参军真是好兴致,半夜三更不睡觉,学人爬墙?”
王伦苦笑:“万姑娘不也一样?”
万玉冷哼一声,转身欲走。
“姑娘且慢!”王伦急忙道,“日前在汾水畔,多谢姑娘赠药。”
万玉脚步一顿,却不回头:“不必谢我。那日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两不相欠。”
王伦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立在屋顶上。今夜月色极好,整座泽州城都在月光下静静沉睡。远处偶尔传来巡夜兵卒的脚步声,更显得夜色宁静。
“姑娘似乎在查范权?”王伦试探着问。
万玉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万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合作?王参军现在可是卞祥面前的红人,何必与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合作?”
王伦看着她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侧脸,轻声道:“因为我知道,姑娘查范权,不是为了私怨。”
万玉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范权最近在暗中调集粮草,所为何事?”
王伦心中一动:“愿闻其详。”
“他要对城西的流民营下手。”万玉的声音冷得像冰,“借口是流民中混有梁山细作,实则是看中了朝廷刚拨下的一批赈灾银两。”
王伦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范权,真是丧心病狂!
“消息可确切?”
万玉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他从军中调兵的密令,三日后动手。”
王伦借着月光细看,果然盖着范权的印信。
“姑娘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万玉转过头,月光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因为我知道,你会阻止他。”
说完,她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王伦握着那张纸条,心中五味杂陈。万玉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她似乎在与范权为敌,却又不是朝廷的人。她一次次帮他,却又始终与他保持距离。
回到房中,王伦彻夜未眠。他摊开泽州地图,在流民营的位置画了个圈,同时思考着应对之策。范权此举可谓歹毒,若是让他得逞,不仅无数流民会遭殃,自己这个新晋参军也会威信扫地。
更让他忧心的是,赵七清晨又送来急报:童贯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即将抵达梁山。虽然他已经传回方略,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上使,是否需要属下传信,让山寨派人接应您回去?”赵七担忧地问。
王伦摇头,目光坚定:“不必。我在这里,就是在帮山寨。你告诉军师,一切按计划行事。三地联防,互为犄角,只要守住要害,童贯十万大军也奈何不了梁山。”
他走到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至于范权...这次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次日一早,王伦求见卞祥,将万玉提供的密令呈上。
卞祥看后大怒,一拳砸在桌上:“这个范权!真是无法无天!”
“将军息怒。”王伦道,“此事我们既然提前知晓,便可早做安排。”
卞祥皱眉:“你有何良策?”
王伦在地图上指点着:“流民营背靠西山,只有一条路可进出。范权若要动手,必从此路进兵。我们只需...”
他在卞祥耳边低语片刻。
卞祥听得连连点头,最后拍案道:“好!就依此计!这次定要让范权吃个大亏!”
三日后,深夜。
范权亲自带着五百亲兵,悄悄向城西流民营进发。他骑在马上,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冷笑。为了这次行动,他特意挑选了心腹中的心腹,务求速战速决。
“动作都快些!天亮之前,务必解决干净!”
然而,当他的部队行进到一处峡谷时,两侧忽然火把通明。
卞祥骑着战马,立在峡谷出口,声如洪钟:“范参军,深更半夜这是要去何处啊?”
范权大惊失色,险些从马上摔下:“卞...卞将军?您怎么会在这里?”
卞祥冷笑:“本将军还要问你呢!私自调兵,意欲何为?”
范权强自镇定:“下官得到密报,流民营中混有梁山细作,特来清剿。”
“清剿?”王伦从卞祥身后转出,手中举着一本账册,“范参军怕是冲着这批刚刚运到的赈灾银两来的吧?”
范权脸色煞白:“你...你血口喷人!”
王伦不慌不忙地翻开账册:“需要我念一念你这几个月来贪墨军粮、倒卖军械的明细吗?”
就在这时,峡谷两侧忽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范权的亲兵见主帅被围,又见两侧山崖上旗帜招展,不知来了多少伏兵,顿时阵脚大乱。
“放下兵器者不杀!”卞祥高声喝道。
当啷当啷,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范权的亲兵已经降了大半。
范权见大势已去,猛地拔剑向王伦冲来:“小畜生!我跟你拼了!”
卞祥早有防备,手中长枪一挑,便将范权的剑击飞。几个亲兵一拥而上,将范权捆了个结结实实。
“押回去!”卞祥下令,“严加看管!”
回城的路上,卞祥对王伦道:“王参军,这次又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提前得到消息,不知又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王伦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轻声道:“但愿经此一事,泽州百姓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滚鞍下马,急报:“将军!大事不好!朝廷派童贯率领十万大军,正在围攻梁山!”
卞祥大喜:“好事啊!让朝廷和梁山狗咬狗,我们正好坐收渔利!”
王伦心中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军,此事或许是个机会。”
“哦?”卞祥感兴趣地问,“王参军有何高见?”
王伦道:“梁山与朝廷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正好可以趁机扩充势力。只是...”他话锋一转,“也要防备朝廷在剿灭梁山后,顺势北上。”
卞祥点头:“参军说得有理。我这就去禀报大王,早做打算。”
在远处的山岗上,万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见王伦安然无恙,她轻轻松了口气。但当听到梁山被围的消息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转身消失在晨曦之中。
而王伦不知道的是,这场胜利,将会在泽州掀起更大的风波。田虎会如何处置范权?范权的同党会不会报复?梁山能否抵挡童贯的十万大军?这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乱世中,踏出了坚实的一步。接下来的路,将会更加艰难,但也更加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