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了一会儿。”易安含糊过去,发动车子,“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得离开这片区域。”
她们从后备箱翻出老赵提前准备的压缩干粮和瓶装水,沉默地吃完。食物粗糙,但能补充体力。
车子再次上路,这次易安选择了更内陆的省道,车速平稳。两人依旧话不多,但气氛不再像刚上岸时那样凝滞。共同经历过生死边缘,有些东西无需言说。
“回省厅?”余娉看着窗外掠过的单调景色,问道。
“不直接回去。”易安看着前方的路,“先去个地方,把一些东西存起来。”
“东西?”
“林静的研究日志,我们的行动记录,还有……”易安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卸掉铃舌的铜铃,和一片小心保存的银灰色鳞片,“这些实物证据。不能带在身上,也不能直接交上去。”
余娉明白了。特勤处内部情况不明,陈远虽可能已“消失”,但他背后的势力、蓝洞科技的残余,甚至特勤处里可能存在的其他支持者,都难以预料。她们手里的东西,既是真相,也可能成为靶子。
“信得过的地方?”余娉问。
“嗯。”易安只应了一声,没多说。
车子开了整整一天,中途只在加油站短暂停留,换了余娉开了一段。暮色四合时,她们驶入邻省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易安熟门熟路地将车开进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停在一栋灰扑扑的单元楼下。
“等我一下。”易安拿着一个准备好的黑色小包裹下了车。
余娉留在车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看起来就是最普通的县城居民区,傍晚时分,有老人散步,有孩子玩耍,充满琐碎的烟火气,与她们刚刚经历的深海诡事仿佛两个世界。
大约十分钟后,易安回来了,手里的包裹已经不见。
“可靠?”余娉问。
“一位退休的老前辈,以前专管证物档案,嘴严,人也正。”易安简短解释,“东西放在他家的保险柜里,只有我和他知道密码。”
余娉点点头,没再多问。
重新上路后,易安才仿佛卸下了一点重担,语气也稍微松了些:“现在回厅里。报告……得好好想想怎么写。”
这注定是一份无法完全照实书写的报告。深海古老意识、生物晶体共鸣器、意识同化……这些内容太过超出常规认知。但九个失踪者的案件需要了结,蓝洞科技的非法实验需要揭露,陈远的“失踪”需要解释,那些牺牲的特勤队员(如果还有尸体的话)需要交代。
“如实记录我们能证明的部分,”余娉思忖着说,“技术层面可以侧重蓝洞科技利用未知生物材料和声波技术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导致实验体变异和人员失踪。陈远……作为项目前负责人之子,可能深陷其中,在抓捕过程中落海失踪。”
易安看了她一眼,余娉补充道:“至于水下看到的……可以描述为实验造成的集体幻觉,或者蓝洞科技使用的某种神经干扰技术导致的影像。”
“那九个失踪者呢?”
余娉沉默了一下:“在捣毁实验设施过程中,发现九名受害者已无生命体征……遗体在设施崩塌中损毁,未能寻回。”
这个说法很残忍,但可能是对家属最“干净”的交代。比起告诉他们的孩子变成了怪物,或者意识被吞噬,或许“死亡”更能让他们痛苦,但也最终能够开始接受和哀悼。
易安没说话,默认了这个方向。车子在夜色中疾驰,离省城越来越近。城市的灯火在前方逐渐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但她们都知道,有些黑暗已经留在了身后,也留在了心里。
“你的手,”易安忽然说,“伤口注意别感染。回去找老孙再看看。”老孙是厅里信得过的法医,医术好,口风也紧。
“你也是,”余娉看向她一直不太敢用力转动的肩膀,“肋骨最好拍个片子。”
对话平常得像任何一次任务归来后的互相叮嘱。但她们都知道,这次不一样。
车子终于驶入省厅大院时,已是深夜。办公楼里还有零星几扇窗户亮着灯。易安停好车,两人在车里又坐了片刻,谁也没先动。
“准备好了吗?”易安问。
余娉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吧。”
夜风拂过,带着城市特有的微暖气息。她们并肩走向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仿佛只是结束了又一次普通的出差。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有些海,一旦潜入过,就再也无法真正回到岸上。而有些真相,注定只能封存在最深的水底,或者,某个退休老前辈家的保险柜里。
但路,还要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