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孩被他凝重的语气感染,都郑重地点头。
“先生,我们明白。”春桃代表三人回答,“我们会加倍小心的。”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沈知言躺在黄花梨木床上,虽然身体疲惫,却一时难以入睡。
而窗外,洞庭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浓重的。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将所有杂念压下。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蛰伏,像冬眠的动物一样,保存实力,静待天光。
夜色散尽,清晨的霞光光芒万丈。当最后一缕黑暗被东方的鱼肚白驱散,荒岛“静波居”迎来了又一个平静的清晨。外界或许天翻地覆,但在这里,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而温柔。
荒岛上的四人,连日来的紧张,似乎都被这场春雨洗刷干净。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暖融融的,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屋前新修的水泥坪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反射着湿润的光泽。
坡下,年前放养的那群鸡鸭正在草丛里欢快地刨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春桃年前孵的一窝小鸡雏,如今已长出了硬扎的羽毛,跟在母鸡身后跑来跑去。鸭子则在水洼边梳理着羽毛,时不时“嘎嘎”叫两声。
屋旁那片新垦的菜地,更是生机勃勃。白菜和萝卜的嫩苗已经舒展开肥厚的叶片,绿油油地连成一片;
豆角和黄瓜的藤蔓顺着新搭的竹架向上攀爬,嫩黄的须须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辣椒苗和茄苗也精神抖擞,在阳光下挺直了腰杆。
一场春雨过后,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更显娇嫩。
“这雨下得真是时候,菜苗喝饱了水,长得更快了。”春桃提着水桶从菜地回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她刚给几处稍干的角落补了水。
“先生,今天阳光这么好,咱们把桌子搬出来,在坪里喝茶打牌吧?”夏荷一边晾晒着刚洗好的衣物,一边提议道,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连续多日憋在屋里,大家都渴望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沈知言看着眼前茁壮的菜苗、欢快的家禽、还有女孩们脸上轻松的笑意,这些日来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弛下来。
他微微一笑:“好主意。夏荷,去把八仙桌搬出来。春桃,沏一壶茶,再把炒好的花生瓜子拿出来。”
“好嘞!”夏荷欢叫一声,像只小鹿似的跑进屋,和秋菊一起把沉重的八仙桌抬到了水泥坪中央。
春桃则转身钻进厨房,麻利地生起小泥炉。炉子里的干柴是年前晒干的松枝,一点就着,噼里啪啦地燃起来,火苗舔着铜壶的底部,很快就冒出了袅袅热气。
她从橱柜里取出一块用牛皮纸包着的黑茶,这是沈知言之前囤的,砖茶紧实,色泽乌黑油润。
她用茶刀小心翼翼地撬下一小块,放进粗瓷盖碗里,等水烧开后,先用沸水烫洗盖碗和茶杯,再冲入沸水,第一泡水快速倒掉,洗去茶中的杂质,第二泡才缓缓斟入四个茶杯中。
茶汤色泽橙红透亮,一股醇厚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松枝燃烧的清香,格外诱人。
接着,春桃又从厨房的陶罐里舀出满满一盘炒花生和瓜子。
花生是年前从沿湖的村里买的,颗粒饱满,用粗沙小火慢炒而成,外壳微黄,咬开一个小口,咸香酥脆的滋味立刻在舌尖散开;
瓜子则是本地的葵花籽,夏荷用小火慢慢翻炒,直到炒出焦香,晾凉后嗑起来格外过瘾。春桃将零食端到桌上,还特意摆了四个小小的粗瓷碟,方便大家盛放剥好的花生仁。
很快,八仙桌稳稳地摆在了水泥坪中央,四杯热茶氤氲着香气,中间堆着满满一盘花生瓜子,那副乌木镶骨的麻将也被夏荷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
四人围坐在桌旁,春风拂面而来,带着湖水的湿润和花草的清香。
坡下鸡鸭的鸣叫声、微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远处湖水拍打岸边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成了最自然的背景音乐。
初春的阳光渐渐升高,暖意透过衣物渗入肌肤,让人浑身舒畅,连带着眉宇间的倦意都消散了不少。
“哗啦啦——”沈知言将麻将全部倒在桌上,清脆的碰撞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悦耳。
乌木牌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骨片的白色与乌木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精致又雅致。
“今天咱们打八圈,老规矩,输的人晚上洗碗。”沈知言笑着洗牌,手指灵活地翻动着麻将牌,眼神里带着轻松的笑意。之前定下的规矩,既是消遣,也算是给枯燥的蛰伏生活添点乐趣。
“先生可要手下留情啊!”夏荷一边码牌,一边笑着撒娇,“过个年,我攒的那点零花都快输光了,而且昨天就是我洗的碗,今天可不想再洗了。”她的码牌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了,牌面码得整整齐齐,还不忘偷偷瞥一眼沈知言的牌面,被沈知言笑着用手指敲了敲额头。
春桃坐在沈知言对面,沉稳地整理着自己的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打牌向来不疾不徐,运气却总是不错,之前几轮下来,赢的次数最多,洗碗的次数最少。
她拿起一颗花生,慢慢剥着,眼神落在牌面上,偶尔抬眼看看另外三人的神色,透着几分从容。
“哗啦啦——”麻将搓的飞起,清脆的碰撞声听起来格外悦耳。
沈知言一边悠闲地打着牌,一边时不时喝一口热茶,目光掠过眼前的三个丫头,看着她们嬉笑打闹的模样,心中满是安宁。
夏荷输了牌会撒娇耍赖,春桃赢了会温和地安抚,秋菊则像个小开心果,总能让气氛变得格外热闹。
他的目光偶尔会越过庭院,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湖水在晨光下泛着金红色的涟漪,芦苇荡像一片绿色的海洋,随风起伏。远处的水天相接处,一片朦胧,谁也不知道那里正发生着怎样的风云变幻。
知道历史的他知道,解放军渡江的脚步越来越近,常德城的果党残余势力已是强弩之末,疯狂的搜查终究会过去。
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水泥坪上,麻将打了八轮后就散场了,
沈知言坐不住,于是打算去检查一下新栽的果苗,提着锄头离开了。
水泥坪上只剩下三姐妹收拾着茶杯和瓜子盘,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坡下鸡鸭的咕咕声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