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休息室里，她第一个见到的是巩俐。这位国际影后比银幕上更瘦，但气场强大。看到李萱，她主动伸出手：“小李是吧？我看过你的《她的山海》，不错。”
李萱赶紧双手握住：“巩俐老师好，我是您的粉丝。”
“别紧张。”巩俐笑了，“节目组跟我说了，你是这季最年轻的导师。挺好，给节目带点新血液。”
陈道明和刘烨也陆续到了。陈道明话不多，但很温和；刘烨则是活跃气氛担当，一进门就开玩笑：“哎哟，咱们这季导师阵容太强了，我都怕接不上话。”
第一次录制是选手初亮相和自选片段表演。李萱坐在导师席上，面前放着选手资料和评分表。灯光亮起，主持人开场，第一个选手上场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表演的是《霸王别姬》里菊仙的片段。看得出来很用力，但用力过猛，把悲剧演成了嘶吼。表演结束，几个导师面面相觑。
刘烨先开口：“姑娘，勇气可嘉，但...你理解菊仙这个人物吗？”
女孩紧张得结巴：“我、我觉得她是个痴情的女子...”
李萱拿起话筒：“菊仙痴情，但不只有痴情。她是青楼女子，见惯了人情冷暖，她的爱里有算计、有精明、也有绝望。你刚才的表演太单一了。”
她顿了顿：“我建议你可以去看看原版电影，注意巩俐老师处理眼神和微表情的方式——菊仙看程蝶衣的眼神，和看段小楼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后台，导演组通过耳麦提醒：“李萱老师，可以更严厉一点，制造冲突点。”
李萱皱眉，对着隐藏在桌上的麦克风低声说：“专业批评就够了，没必要刻意严厉。”
录制继续。有几个选手确实不错，但大部分都还停留在“表演情绪”而不是“成为角色”的阶段。李萱的点评一直很专业，既指出问题，也给出建议。
中场休息时，节目制片人来找她：“李老师，咱们节目需要一些...戏剧性。比如您和巩俐老师意见不同，或者和刘烨老师争论，这样才有看点。”
李萱摇头：“王导，如果是真正的专业争论，我可以配合。但为了冲突而冲突，我做不来。观众想看的是真实的表演讨论，不是编造的狗血剧情。”
制片人还想说什么，戴言走了过来——他今天作为飞行导师来录开场。听了情况后，他对制片人说：“老王，咱们当年在北电学的第一课是什么？‘戏比天大’。现在你是制作人了，反倒要把戏外的东西弄得比戏还大？”
制片人讪讪地走了。戴言对李萱说：“坚持得对。这种节目，一旦开了迎合流量的口子，就回不去了。”
下半场录制，李萱看到了戴言推荐的那个龙套演员——四十多岁的男人，叫老周，演了二十年配角。他选的片段是《活着》里福贵得知家珍死讯的那场戏。
没有嘶吼，没有大哭。老周坐在那儿，先是愣住，然后眼睛慢慢红了，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最后他抬起手，想摸什么，手停在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下。
全场安静。李萱觉得鼻子发酸。
表演结束，陈道明第一个鼓掌：“好。这才是表演——所有的痛苦都收着，但观众能感受到。”
巩俐点头：“你演了多久了？”
老周憨厚地笑：“二十年，都在横店。”
李萱拿起话筒：“我想问一下，你刚才手停在半空中那个动作，是怎么设计的？”
“我没设计。”老周说，“我就是想，福贵这时候可能想摸摸家珍的脸，但摸不到了...手自己就停那儿了。”
李萱眼眶一热。这就是她一直在说的“成为角色”——不是演，是活。
录制结束，李萱在后台找到老周，递上自己的名片：“周老师，这是我的工作室。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聊聊合作。”
老周愣住了：“我...我就是个跑龙套的...”
“您不是龙套，是好演员。”李萱认真地说，“我们工作室正在筹备一个项目，讲横店群演的故事，我觉得您很适合。”
离开录制棚时，戴言在门口等她：“收了个好演员？”
“嗯。”李萱心情很好，“对了，今天节目组让我制造冲突，我拒绝了。”
“我知道。”戴言和她并肩往外走，“老王后来找我诉苦，说你们这些演员太较真，节目不好做。我说，如果连演员都不较真了，那表演这门艺术就死了。”
李萱笑了：“您这话说得，我都想鼓掌了。”
“别鼓掌，后面还有硬仗。”戴言压低声音，“我听老王说，平台方塞了个选手进来，是某个大佬的亲戚，唱跳爱豆出身，想转型演员。但演技...很灾难。节目组可能得保她进决赛。”
李萱心里一沉。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们能做什么？”
“在专业范围内，能做多少做多少。”戴言说，“至少保证她不能靠黑幕拿冠军。剩下的，看节目组的底线在哪里。”
坐上车，李萱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永远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拉扯。
手机震动，是工作室群里发来的消息：《筑梦》的初剪版出来了，郑导让她明天去看片。
李萱回复“好”，然后给戴言发了条消息：“戴老师，明天《筑梦》看片，您有空一起来吗？郑导说想听听您的意见。”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好，时间地点发我。”
李萱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忙碌的一天结束了，但明天还有新的挑战。
不过这次，她不害怕了。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只要守住专业的底线，就总有路可走。
而路的前方，还有人在等她并肩同行。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