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李萱激动地给戴言打电话:“我见到阮奶奶了!她答应教我了!”
“这么快?”戴言很惊讶,“阮凤仙可是出了名的难接近。”
“可能是缘分吧。”李萱笑着说,“对了,试镜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戴言语气严肃起来,“我听说苏灵儿也在争取这个角色,而且她昨天已经见过郑导了。据内部消息,郑导对她不太满意,但投资方很看好她的流量。”
李萱心里一紧。原着里苏灵儿确实试过这个角色,但失败了。可现在蝴蝶效应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灵儿做了什么准备?”她问。
“她请了上海戏剧学院的老师,专门训练了一个月,还拍了套民国造型的写真,最近在各大平台投放。”戴言说,“不过据我所知,她的训练还是停留在表面——怎么穿旗袍好看,怎么拿扇子优雅,但角色的内核...”
“她抓不住。”李萱接话,“歌女不只是一个穿着旗袍唱歌的女人,她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战火中的浮萍,是繁华里的悲凉。”
“对,所以郑导才不满意。”戴言说,“但你也要小心,苏灵儿背后有资本撑腰,可能会用些手段。”
挂了电话,李萱打开微博,果然看见#苏灵儿民国造型#挂在热搜上。点进去是一组精修写真,苏灵儿穿着各式旗袍,妆容精致,姿态婀娜。评论区一片夸赞:“姐姐好美!”“这才是民国佳人!”
但李萱仔细看那些照片——美则美矣,没有灵魂。苏灵儿的眼睛里是空的,她在演“美”,而不是演“人”。
“这就好办了。”李萱喃喃自语。
第二天早上七点,李萱准时出现在石桥边。阮奶奶已经在那儿了,今天她穿了身练功服。
“先站桩。”老人说,“歌女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腿力要稳。”
李萱学着阮奶奶的姿势站好,没过五分钟就开始腿抖。
“抖什么?想象自己是一棵树,根扎在土里。”阮奶奶用拐杖轻轻敲她的腿,“腰挺直,但肩膀放松。眼神平视前方,但不是看东西,是等东西。”
“等什么?”李萱不解。
“等灯光,等音乐,等掌声,等那个让你发光的机会。”阮奶奶说,“歌女上了台,就是在等——等一个知音,等一个救赎,等一个奇迹。”
站了半小时桩,李萱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接着是走步练习。
“歌女的步子不能大,大了不雅。也不能小,小了拘谨。”阮奶奶示范,“脚尖先着地,轻轻一点,然后整个脚掌落地,像猫走路。腰要动,但不是扭屁股,是腰肢自然摆动,带动裙摆摇曳。”
李萱跟着学,走得歪歪扭扭。
“不对,再来。”
一遍,两遍,三遍...到第十遍时,李萱终于找到点感觉。
“好,现在边走边唱。”阮奶奶说,“唱《月圆花好》,步子要配合歌词情绪。”
李萱边走边唱:“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停!”阮奶奶皱眉,“你这是在完成任务,不是在表演。歌女唱歌时,眼睛要看观众,但不是真看,是通过看观众看自己的命运。懂吗?”
李萱似懂非懂。
阮奶奶叹了口气:“这样,你想象自己站在‘仙乐斯’的舞台上,下面是喝醉的客人,是抽烟的军官,是搂着女人的富商。他们看你,但看的不是你,是一个叫‘歌女’的玩意儿。你要对他们笑,要对他们唱,但心里知道,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真正懂你。”
这个想象让李萱心里一痛。她重新开始,这一次,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场景——战火纷飞的年代,繁华虚假的上海滩,一个女子在舞台上强颜欢笑。
她的步子变了,变得沉重又轻盈。她的歌声变了,变得甜美又凄凉。
阮奶奶看着,终于点了点头:“有那么点意思了。”
接下来三天,李萱每天早上跟阮奶奶学习,下午自己练习,晚上研究剧本和人物小传。她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眼神、步伐、唱腔。
第四天早上,阮奶奶没教新东西,而是带她去了一个地方——上海历史博物馆。
在民国生活展区,老人指着玻璃柜里的物品:“这是歌女用的口红,这是她们穿的丝袜,这是跳舞用的高跟鞋。你看,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但这就是她们的全部家当。”
她又指向旁边的照片:“这是1937年的上海歌厅,你看这些姑娘的笑容——灿烂吧?但仔细看眼睛,里面是空的。因为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舞台,还能不能唱歌。”
李萱一张张看过去,心里沉甸甸的。
“你要演的歌女,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阮奶奶说,“是那个时代所有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子的缩影。她们用歌声掩盖哭声,用笑容掩饰泪水,用繁华对抗荒凉。”
从博物馆出来,阮奶奶递给李萱一个老旧的首饰盒:“打开看看。”
李萱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质的蝴蝶发卡,已经有些发黑。
“这是我二十岁时,一个客人送的。”阮奶奶说,“他说我唱歌时像蝴蝶,轻盈美丽。但蝴蝶活不过冬天,歌女也是。这个送给你,希望你能演出蝴蝶的美丽,也能演出蝴蝶的脆弱。”
李萱眼眶红了:“阮奶奶,这太贵重了...”
“收着吧。”老人拍拍她的手,“我这辈子没教过徒弟,你算是第一个。别让我失望。”
试镜前一天晚上,李萱在酒店房间里最后一次练习。她穿上简单的旗袍,戴上那枚蝴蝶发卡,对着镜子唱《夜上海》。
唱到一半,手机响了,是戴言发来的视频通话。
“准备得怎么样?”戴言问。
李萱给他看了自己的造型:“阮奶奶教了我很多,但我还是紧张。毕竟郑导的试镜...听说很变态。”
“确实变态。”戴言笑了,“不过我相信你。对了,有个内部消息——郑导这次的试镜题目是‘告别’。”
“告别?”
“对,每个试镜者要表演一段‘告别’的戏,但具体情境现场抽签。可能是告别爱人,告别舞台,告别生命...总之很考验即兴能力。”
李萱心里一动。告别...歌女的一生,不就是一场漫长的告别吗?告别青春,告别爱情,告别舞台,最后告别这个世界。
“我知道了,谢谢戴老师。”
“加油,明天见。”
挂了电话,李萱站在窗前,看着上海的夜景。这座城市的霓虹和八十年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一批人,换了一些故事。
明天,她要用三天学来的东西,去争取一个角色,去诠释一个时代。
手机又响了,是工作室的群消息。赵姐发来非遗项目的进展:【小雨已经和苏绣大师对接上了,老人家很愿意合作。国际设计师那边也联系了几位,初步反响很好。】
林小雨补充:【萱姐,苏灵儿团队今天联系了那位法国品牌,但对方听说我们在做非遗跨界项目后,表示更感兴趣我们的方案。苏灵儿可能要气疯了。】
李萱笑了,回复:【干得漂亮。等我试镜完回来,咱们好好庆祝。】
放下手机,她最后对着镜子练习了一遍。
这一次,她不再是李萱,也不是阿珍,而是那个不知名的、在历史尘埃里歌唱的女子。
她的眼睛里有灯光,有期待,有绝望,也有不甘心熄灭的火。
明天,舞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