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走出醉槐居,灯市的光华与雪地的反光交织在一起,有些刺眼。石头抱着猫,忽然回过头,冲着他们刚才座位旁的窗户,用清脆的童声大声喊道:“那位朗君!记得‘冰敬’要冻得硬邦邦的,才更值钱呐!”
这童稚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清脆地回荡在寒冷的夜空中。话音落下,仿佛真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应和,只听窗外御沟的冰面上,传来“咔嚓”一声轻微的、却异常清晰的脆响——
一片薄冰,承受不住某种压力,悄然裂开了缝隙。
这冰裂之声虽小,却仿佛也同时撕裂了覆盖在皇家采购事务之上那层薄薄的、看似光鲜,实则暗藏漩涡、足以吞噬人性与财富的——黑暗冰面。
醉槐居的灯火和喧嚣被渐渐抛在身后。走在昏暗的巷子里,欧阳简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页薄纸。他借着远处灯市映过来的微弱雪光,用那方沾着羊汤油痕的手帕作为特殊的“墨笔”,在纸上添上一行工整而冷峻的小楷:
“正月二十,酉初,醉槐居。
探得:太后万寿灯会,需彩绢十万匹,官价压市价一成。
另,需先呈‘样绢’三百匹,实为变相入门之贿。
商户提及,‘冰敬’约需两千两,以求验看通融。
袖藏盐屑为物证,窗沿油痕为字证。
——龙喉·观澜”
灯市与雪地的光,朦胧地映照在这几行新添的字迹上,仿佛给这笔记录皇家阴暗交易的账目,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看似光亮、实则足以蒙蔽真相、令人窒息的——白纱灯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