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的指尖捏着那枚翡翠纽扣时,指腹能摸到边缘细微的磨痕。暗室里只开了盏滤光灯,冷白光线透过翡翠,在黑绒布上投出团朦胧的绿雾,像极了他三天前在顾家老宅后院看到的晨雾。
“含铬量0.07%,铁元素超标三倍。”林砚秋推了推眼镜,把光谱分析仪的读数屏转向他,镜片反射的光在她眼下投出两道阴影,“天然翡翠的铬离子是亿万年慢慢渗透的,分布像雾;这枚的金属元素集中在内部纹理缝隙里,像有人用针管打进去的。”她忽然顿住,用镊子轻轻翻转纽扣,“你看这处冰裂纹,边缘太规整了,像是用激光切割后再人工做旧的。”
沈砚之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顾家老宅看到的情景:顾老太太把这枚纽扣缝在寿衣领口时,线脚歪歪扭扭,指节在纽扣背面反复摩挲,像在确认某个暗记。当时阳光穿过雕花木窗,在她银白的发间流动,可她的眼神却死死盯着纽扣,连曾孙顾明远凑到跟前都没察觉。而此刻放大镜下,翡翠背面果然有个针尖大的凹痕,里面残留着银灰色粉末,在滤光下泛着哑光。
“是锡。”林砚秋用探针刮下一点粉末,在试纸上滴了滴硝酸,白色粉末瞬间化成淡蓝色液体,“锡铅合金,熔点低,适合在翡翠内部嵌东西。”她忽然抬头,“你还记得顾老太太的死因吗?法医说胃里有微量汞,但不足以致命,倒像是——”
“像是有人在她常喝的参茶里慢慢加的。”沈砚之接过话,指尖在纽扣边缘摩挲,“顾曼说老太太去世前一周,总说心口发闷,夜里总梦见三十年前的仓库。”
殡仪馆的停尸间冷气森森,沈砚之呼出的气在口罩上凝成白雾。他隔着玻璃看那具穿寿衣的躯体,领口的翡翠扣在惨白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像块凝固的血。旁边的顾曼突然打了个寒颤:“我妈去世前三天,把自己关在储藏室,出来时手里攥着个小布包,指甲缝里全是灰。我问她拿了什么,她只说‘保命的东西’。”
储藏室在顾家老宅西厢房,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旧书,封面蒙着层薄灰,却在某几本书脊处有新的指纹印。沈砚之用紫外线灯照过地面,在一个樟木箱背后发现了新的刮痕,形状像枚残缺的月牙。箱子里装着顾老太太年轻时的旗袍,其中一件月白色旗袍的衬里有处拆线的痕迹,残留的线头和寿衣上的丝线材质相同,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这线是特制的。”跟着来的顾明远突然开口,他是学纺织的,指尖捏着线头轻轻拉扯,“含50%的蚕丝,50%的尼龙,耐磨,而且——”他把线头放在火上烧,火苗呈诡异的翠绿色,“掺了铜盐,防火。我奶奶年轻时在军需处做过被服,这种线是当年给仓库缝防火帆布用的。”
沈砚之猛地看向顾明远:“你奶奶去世那天,你是不是进过储藏室?”少年脸色一白,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玉佩——那玉佩的云纹凹槽里,竟卡着点和翡翠扣背面相同的银灰色粉末。
顾曼带沈砚之去了老太太的卧室。梳妆台第三个抽屉里,压着本泛黄的《牡丹亭》,书脊用蓝布包着,边角磨得发亮。其中“游园惊梦”那页被挖了个洞,里面藏着张褪色的药方:当归三钱,苏木五钱,明矾一钱。字迹娟秀,却在“明”字最后一笔处用力过重,划破了纸。
“这不是药方。”林砚秋突然推门进来,白大褂上沾着点翡翠碎屑,“苏木里的巴西木素遇明矾会显色,以前的人用这当墨水。”她取来温水,把药方纸浸进去,水面渐渐浮起淡红色的字迹,像血在水里晕开:“扣中藏影,锡裹真章,见玉如见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