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耀星痕

第51章 青萍之末(第二卷 启)

暮色如砚中浓墨,缓缓浸染过天枢城鳞次栉比的飞檐与高耸的城墙。然而这座雄城并未就此沉眠,反倒是万千灯火次第亮起,勾连成一片绚烂夺目的人间星海,与天穹之上那疏朗却永恒的星辰之光遥相呼应,竟有分庭抗礼之势。光晕流转,映照着穿梭不息的人流车马,也映照着暗巷角落里不为人知的阴影。

城南,一处租来的清静小院,仿佛成了这片喧嚣星海中一座孤悬的岛屿。

院中未曾点灯。林玄一袭洗净泛白的青衫,默然盘坐于冰凉的青石阶上,身形融于渐浓的夜色里,只有偶尔眸中流转过的一丝难以察觉的淡紫辉光,揭示着他并非凡人。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赫然已是点星境后期的修为,并且在那杆新得的神兵反哺下,正向点星境巅峰稳步迈进。星辉在体内经脉中潺潺流淌,比之月前,不知浑厚凝练了几何。

他的膝上,横陈着一物。长约九尺,以最寻常的灰布紧密包裹,形制依稀是长兵。这便是那引得千锻谷地火沸腾、星辉垂落的“破晓”,此刻却收敛了所有神异,如同古剑藏锋,朴实无华。

唯有林玄自己能感受到,布囊之下,那冰凉的枪身内里,正涌动着一股与他同源共息、沛然莫御的力量。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兵刃,更像是一个沉睡的伙伴,一个初生的星域。丝丝缕缕精纯平和的星辰之力,正持续不断地反哺自身,滋养着因铸兵而略显疲惫的经脉与精神。他甚至无需刻意运转《九天星芒诀》,四周空气中那些稀薄散逸的星辉,便如同溪流归海,自然而然地向他周身汇聚。这不仅是本命神兵的玄妙,亦是他自身点星境修为趋于圆满,对星辰之力感应愈发敏锐的体现。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粗糙的布囊表面轻轻划过,感受着其下枪身天然铭刻的、如同星河脉络般的细微纹路。脑海中,地火咆哮、星辉如瀑的景象已然模糊,欧冶大师最后那混杂着疲惫与极致满足的眼神,却清晰如昨。还有……沐雪离去时,那回眸一瞥,清冷中蕴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最终化作点点星辉,消散在望星亭的夜风里。

“破晓……”

他在心底无声咀嚼着这个名字。枪身似乎有所感应,传来一丝微弱却亲昵的悸动,仿佛雏鸟归巢,带着全然的信赖与依恋。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自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沉入心湖。在这茫茫人世,浩浩星穹之下,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与这杆枪在一起,他便觉心安。他深知,唯有不断提升自身境界,才能真正发挥出“破晓”的威力,应对未来的风浪。点星之后,那更为广阔的凝辉、烛微乃至悬河之境,方是真正踏上星修大道的开端。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落在青石板上,却带着独特的韵律,打破了小院的寂静。

林玄没有回头,只是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意尽敛,恢复古井无波。“门未闩,苏师兄。”他能清晰感知到来人的气息,那是远超点星境的深沉与晦涩,至少也是凝辉境巅峰,甚至可能已触及烛微境的门槛。

“吱呀——”

木门被推开。苏慕遮依旧是一身清爽的青衫,眉眼温润,手里却提着一个与气质略有些不符的朱漆食盒。他步入院中,目光先是似不经意地扫过林玄膝上的灰布长条,以及林玄身上那明显稳固精进了不少的气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与赞赏,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

“尚未入院,便觉此间气机圆融,星辉自聚,如水赴壑。林师弟修为精进神速,根基更是扎实无比,看来千锻谷一行,所得远超一本兵刃那么简单。”他将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声音温醇。

他打开食盒,取出几碟造型精致、灵气盎然的点心,又变戏法般拿出两只白玉酒杯和一壶酒。酒封甫一揭开,一股清冽中带着暖意的酒香便弥漫开来,显然非是凡品。

“明日便是星髓古塔开启之日,关乎道途前程。略备薄酒小点,聊以为师弟补益元气,壮行色。”苏慕遮自顾自斟满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轻荡漾。

林玄起身,将“破晓”小心倚靠墙边,这才走到石桌旁坐下。“有劳师兄费心。”他端起酒杯,入手微温,酒液入喉,一股温和的暖流瞬间散入四肢百骸,连带着精神都为之一振。这灵酒对稳固他点星境后期的修为,亦有些微好处。

“宗门之内,已有数位长老问起你了。”苏慕遮执杯,目光望向院外那片被灯火映亮的夜空,语气平淡,“尤其是在千锻谷异象之后。欧冶老头脾气古怪,等闲不愿开炉,能让他耗尽心神铸兵,并引动‘星辉淬兵’这等百年难遇景象的,想不引人注目也难。他们关注的,不仅是神兵,更是能驾驭此兵的人。你的修为进度,亦是考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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