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耀星痕

第129章 星沉心湖

“摇篮”世界的壁垒,如水纹般轻柔荡漾,将外界的杀伐与冰冷悄然拂去。踏入此间的刹那,浓郁的星辰元气裹挟着草木清芬扑面而来,虚空中那蚀魂侵骨的阴寒,便在这片静谧的光晕里无声消融了。

沐雪轻轻呵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直微蹙的眉梢终于舒展开几分。她下意识回眸,望了一眼那渐复平静的天幕,外界瑰丽而危险的星云已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蔚蓝的晴空与柔和光霭。这份安宁,与她一路被幽冥殿衔尾追杀、于无尽黑暗中辗转奔逃的经历相较,直如梦幻。体内星力近乎枯竭,经脉间隐隐传来的刺痛感,以及神魂深处那挥之不去的疲惫,都在提醒着她此前经历的凶险。若非凭借星宫秘传的遁法以及那一点不肯熄灭的执念支撑,恐怕早已被后方那如跗骨之蛆的蚀星鬼舟追上,后果不堪设想。此刻脚踏这坚实的、萦绕着生机的大地,感受着周遭平和流淌的星辉,她才真正觉得,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

林玄在她身侧落后半步,默然引路。他的目光时而落在前方那道清瘦却挺直的背影上,时而又悄然移开,望向湖畔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的思忆兰。心中有万语千言,此刻却堵在喉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重逢的欣悦被方才的生死搏杀冲淡,沉淀下来,便是一种沉甸甸的、失而复得后的心安,以及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分明察知的,因星瑶那些跳脱笑语而悄然泛起的涟漪。他能感觉到沐雪气息的虚浮,那强自镇定的清冷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损耗。这让他心头微紧,一种想要将她护在身后、隔绝所有风雨的冲动油然而生,却又因这念头本身而感到些许无措。他只能更专注地感知着四周,确保这片暂时属于他们的静谧,不再受任何惊扰。

星瑶倒是依旧活泼,方才一战似乎并未消耗她多少精力,反而更添兴奋。她绕着曦问东问西,像只叽叽喳喳的星光雀鸟:“曦姐姐,你方才那光罩好生厉害,是怎么练的?我看那些黑漆漆的鬼火碰到就没了,能不能教我?”她杏眼亮晶晶的,满是纯粹的好奇与向往,全无寻常修士对高深道法的敬畏与拘谨。

曦步履轻盈,裙摆拂过沾着星露的草地,却不染丝毫尘埃。她空灵的目光掠过湖面泛起的细微星光,声音柔和似水,却带着一种亘古的宁静与疏离:“灵族之法,生于心,合于自然,非刻意强求可得。守护之念起,星辉自凝。”她并未看星瑶,话语也简洁,但并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

青阳长老与厉北辰、影刹等人,早已识趣地带着那名被废去修为、形同朽木的鬼火老者,先行返回了星眸圣所深处。石锋得了传讯,已在圣所外围启动数层防护与警戒阵法,谨防再有变故。这片星辰泪湖畔,便暂时留给了久别重逢的几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战后特有的、混合着疲惫与安宁的微妙气氛。

沐雪停下脚步,立于湖畔。湖面澄澈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与远处三株古树的朦胧轮廓,沉落湖底的星辰碎片散发出柔和光晕,随波浮动,宛如无数碎玉在轻轻碰撞。她静静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以及那个缓缓走近,站在她身旁的年轻男子的身影。水波微漾,将两人的影子轻轻揉碎,又缓缓重组,恍惚间,竟有几分不真切的虚幻感。

“你……还好吗?”终究是林玄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有许多问题想问,想知道她这一路经历了什么,想知道星宫为何派她独自前来,更想知道她是否也曾如他一般,在分别的时日里,于某个仰望星空的瞬间,想起过对方。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简单的一句问候。

沐雪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过身,清冽的眸子如寒潭映月,直视着林玄,仿佛要透过他看似平静的面容,看清他这些时日所经历的一切风霜与砥砺。她的目光在他眉心的那道淡金色、仿佛蕴含着无尽星河流转的灵痕上停留了一瞬,那里蕴藏的力量,比她离去时更为深邃、磅礴,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令她都感到心悸的威严。这成长的速度,确实超乎了她的预料。

“一路有惊无险。”她最终轻轻说道,语气依旧是她惯有的平淡,但林玄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力掩饰下的疲惫,以及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倒是你,”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玄周身那尚未完全平复、隐有紫绿星辉流转的气息,“修为精进之速,超乎我的预料。”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意味,“方才虚空那一击,生灭交织,圆融流转,已初具‘道韵’雏形。看来,你已寻到了自己的路。”

得到她如此直接的认可,林玄心中微暖,如同被温热的泉水浸润,唇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真切的笑意:“也是机缘巧合,在此地略有感悟。”他不想在此刻多谈修行艰险,目光落在她微微苍白的脸颊和略显黯淡的眼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你损耗不小,神魂亦有震荡。此地星力充沛,我先助你稳定伤势。”说着,他下意识抬起了手,指尖有温和的、蕴含着星源灵种生机的绿意开始汇聚。

沐雪却缓缓摇头,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些许小耗,调息片刻便无碍。林玄,”她唤了他的名字,声音虽轻,却格外清晰,如同玉珠落盘,打破了湖畔的静谧,“我此次前来,不仅为寻你,更带来了星宫秘藏中关于‘归墟’与幽冥殿近期大规模异动的记载,此事……牵涉甚广,关乎上古星陨之秘,甚至可能涉及这片星域的存续。”

林玄神色骤然一凛,心头那点刚刚升起的温存瞬间被巨大的凝重所取代。他心知沐雪绝非危言耸听之人,她如此郑重其事,带来的消息必然石破天惊。他点了点头,压下立刻追问的冲动,沉声道:“我明白。此地相对安全,你先安心恢复。稍后,待你状态稍复,我们再详谈。”他深知,以沐雪此刻的状态,强行让她叙述,恐伤及本源。

这时,星瑶拉着曦又凑近了些,她眨着大眼睛看着沐雪,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与好奇:“沐雪姐姐,你刚才那一指真厉害!嗖的一下,那个坏蛋就变成冰坨子了!连他站着的船都冻住了!叫什么名字呀?是我们玉京山没有的招式呢!”她话语天真烂漫,直接将自家底细都露了出来。

沐雪对星瑶这自来熟且跳脱的性子似乎有些无奈,但见她眼神清澈纯净,并无丝毫恶意,反而透着一种未经世事的烂漫,便简短答道:“北斗秘传,寂灭星指。”声音依旧清冷,却并未蕴含拒意。

“寂灭星指……哇,听起来就又酷又厉害!”星瑶重复了一遍,小脸上满是向往,随即又看向林玄,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林玄林玄,你看沐雪姐姐这么厉害,杀敌如……如弹指般轻松!你还担心什么嘛!刚才冲出去的时候,脸都绷得像块石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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