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宁探案集

第19章 旧烬复燃

第19章:旧烬复燃

伦敦警察厅总部的档案层,深埋于现代玻璃幕墙之下,像一座被遗忘的纸浆坟墓。惨白的led灯管发出恒定而冷漠的光,勉强刺破堆积如山的卷宗盒投下的厚重阴影。空气凝滞,饱浸着陈年纸张散发的酸腐潮气,还有一种更深的、属于官僚系统特有的尘埃味——那是被时间缓慢风干的墨水和被刻意遗忘的真相混合的气息。

汤姆·布朗宁的指尖划过一份卷宗光滑的塑料封面,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如同犁开经年累月的灰尘冻土。他猛地缩回手,指腹捻着那层细微的颗粒感,冰冷,干燥,像捻着一把早已冷却的骨灰。

“血色轨道”地铁连环谋杀案——铅印的标题在冷光下泛着无机质的光泽。结案三个月了。官方的报告像一台精密的逻辑机器,链条清晰,结论“完美”:一个高度组织化的邪教犯罪集团被捣毁。只有亲历者才知道,那隐藏在报告油墨下的真相是何等狰狞——银色的幽灵列车在隧道中无声穿梭;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圣所”深藏地下;黑袍下蠕动的、非人的存在;还有那贯穿始终、如同古老诅咒般的三条扭曲铁轨符号。真相如同沉没在泰晤士河底的巨大齿轮,只在水面留下令人窒息的、无形的阴影。

“咔哒。”

门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汤姆没有抬头。脚步声停在他桌旁,一份薄薄的文件被轻轻放下,纸张边缘蹭过桌面,发出细微的“沙啦”声。

“布朗宁警官。”声音平板,毫无起伏,是行政部的莫顿。汤姆抬起眼皮,莫顿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刻意绷紧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带着混合了公事公办和微妙疏离的神情。“人事调动确认函。即刻生效。你的新岗位是地铁治安分局,主要负责…”莫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不刺耳的词汇,“…失踪人口档案的梳理和系统录入工作。”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汤姆桌上那个没来得及合上的抽屉——里面凌乱地塞着几盒没吃完的强效止痛药(布洛芬和可待因的混合制剂),还有一张从内部技术报告上剪下的高分辨率图片,是“圣所”现场提取的、某个怪异符号的局部显微放大图,线条扭曲纠缠。

“鉴于你之前的经历,尤其是‘血色轨道’案件期间的高强度工作状态,以及后续心理评估报告显示的一些…嗯…持续性解离症状(ptsd-d subtype)与潜在偏执认知倾向,”莫顿的语调平滑如丝绸,每个专业术语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管理层认为,这个岗位更适合你目前的状况,有助于恢复调整。”

汤姆的目光落在桌面那份新文件上。白纸黑字,简洁冷酷。“精神评估不合格”。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他下颌的咬肌瞬间绷紧,线条硬朗如斧凿,沉默像一块沉重的花岗岩压在他和莫顿之间。

“地铁分局那边已经收到通知了。”莫顿的语气放软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或者更可能是任务完成后的轻松,“今天下午就可以过去报到。档案交接…按流程走就行。”他最后看了一眼汤姆,眼神复杂难辨,随即转身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很快被沉默的灰尘吞没。

下午的地铁治安分局,像一个巨大而疲惫的肺部,吞吐着汗味、廉价香水味、消毒水味和地下深处特有的、混杂着臭氧、霉菌和金属氧化的阴湿霉味。汤姆的新办公桌挤在角落,紧邻着几台嗡嗡作响、散发着热浪的老旧服务器机柜。桌上堆着半人高的牛皮纸档案盒,灰尘仆仆,封面上用褪色的墨水写着年份和线路编号。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纸山里的名字和信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进电脑里那个反应迟钝、屏幕闪烁的老旧系统。

指尖在布满油垢的键盘上敲击,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屏幕上,一行行失踪者的信息缓慢地爬过:姓名(通常是模糊的绰号或“无名氏”)、年龄(估算)、最后出现地点(地铁站名或模糊的隧道区间)、体貌特征(破旧衣物、明显体味、精神恍惚)…大多是城市边缘的流浪者、瘾君子、无家可归者。他们的消失,像投入泰晤士河的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吝于激起。枯燥。乏味。一种被流放的钝痛在骨头缝里蔓延,混合着对那未被揭露真相的焦灼。

“嘿,新人!”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汤姆抬头,一个身材矮壮、穿着皱巴巴制服、肩章金属徽记黯淡无光的警员踱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马克杯,劣质咖啡的气味飘散。他叫哈里,分局的老油条,脸上挂着一种看透世情的疲惫和世故的圆滑。“布朗宁?从上面下来的?啧,摊上这活儿算你倒霉。”哈里拿起汤姆桌上一个档案盒,吹了吹灰,随手翻着里面发黄的纸页和模糊的黑白照片。“这些家伙,”他朝盒子努努嘴,语气带着习以为常的漠然,“就跟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今天在这里,明天就没了。找?大海捞针!大部分自己冻死饿死在哪条巷子里,或者掉河里了,运气好点过几年漂上来,运气不好就…尘归尘土归土喽。上头要数据?行啊,敲进去呗,反正数字好看就行。”他放下盒子,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习惯就好,老弟。这里…安静。”他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麻木。

汤姆沉默地听着。哈里的话像冰冷的雨水,浇在他心底那块尚未熄灭的余烬上。他看着档案里那些空洞的眼神,破旧的衣衫。他们真的只是“消失的老鼠”吗?“血色轨道”案中那些黑袍人寻找的“特殊捐赠者”,那些被献祭的生命,最初不也是从这样的档案里滑落的吗?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比那枯燥的录入工作更让他窒息。他需要动一动,需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角落,需要回到那庞大、幽暗、仿佛有生命般呼吸着的地下脉络中去。哪怕只是巡逻,哪怕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那冰冷、坚硬的铁轨旁,去感受那未被报告污染的、真实的黑暗。

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北线深埋地下的某段废弃支线隧道,b-7区段。空气凝滞厚重,带着百年岩石的湿冷渗水和钢铁氧化后浓重的铁腥味。气压异常低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滞感。只有汤姆头顶的强光头灯,劈开前方一小片粘稠的黑暗,光束中尘埃飞舞,如同微观的暴风雪。靴子踏在布满油污和碎石的枕木路基上,发出规律而孤独的回响,撞在湿漉漉、苔藓斑驳的隧道壁上,破碎地弹回来。这是城市最深的静脉,死寂,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声音,以及远处不知名水滴落下的、单调的“嗒…嗒…”声。

他踩过一处浅浅的、泛着油光的积水洼,水面倒映着头灯扭曲的光晕。就在光晕的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汤姆猛地停住脚步,光束瞬间如同探照灯般扫向隧道侧壁一处凹陷的检修壁龛阴影深处。那里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一个流浪汉,破旧的毯子裹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头发胡子乱成一团污秽的毡块。他蜷在远离主轨道的壁龛里,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冷的颤抖,那是一种源于骨髓深处的、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抠着自己右侧腰腹部的区域,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突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痛苦而恐惧的抽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劣质化学药剂混合着汗液发酵的酸馊气味。

汤姆的心骤然收紧。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嘿,先生?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他压低声音,手按在腰间的警棍和强光手电上。在这种地方,任何异常都值得最高警惕。

流浪汉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话,或者听到了,但被更大的恐惧攫住。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强光刺激下瞳孔缩成针尖,里面填满了纯粹的、非人的惊骇。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汤姆身上,而是死死地、穿透了汤姆,钉在他身后隧道那无边的黑暗深处。

“它…它来了!”流浪汉的声音嘶哑破裂,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指向汤姆身后的隧道尽头,“银…银色的!没有…没有眼睛的!食…食铁兽!它…它在叫!” 他口中的“叫”,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他体内深处的、如同细小金属零件高速摩擦咬合的微弱“咔哒”声,伴随着每一次痉挛加剧。

“食铁兽?”汤姆皱眉,这个词带着原始的、令人不安的荒诞感。他下意识地顺着流浪汉指的方向,猛地回头,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柄利剑,狠狠刺向隧道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光柱尽头,只有冰冷的铁轨反射着微弱的光,延伸进永恒的幽暗。

什么都没有。

“先生,冷静点,这里只有我们……”汤姆转回头,试图安抚。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形的“压力”毫无征兆地从隧道深处席卷而来!不是风,更像某种实质性的次声波或低频震动,瞬间挤压着空气,鼓膜深处传来尖锐的、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嗡鸣!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颅内搅动!汤姆头顶的强光头灯“啪”地一声,爆出一团刺眼的电火花,瞬间熄灭!紧接着,是光。

一种冰冷、纯粹、毫无温度的银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在隧道前方大约二十米的地方爆发出来!那光并非来自某个固定的光源,而是弥漫、流淌在空气中,如同液态的水银被强行注入黑暗的空间,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流体感。光芒迅速勾勒出一个庞大、流线型、充满非人机械美感的轮廓——一列火车!但它没有车窗,没有车门把手,通体覆盖着光滑如镜的银色金属外壳,浑然一体,像一条冰冷、完美的金属巨蟒。它就这么凭空悬浮在轨道上方几厘米处,仿佛撕裂了空间本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没有轮轨摩擦,没有引擎轰鸣,只有那致命的银光和压迫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它抽吸,形成微弱的气流卷向车体。

流浪汉发出了一声短促到极点、几乎不成调的尖叫,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足以冻结灵魂。下一秒,汤姆眼睁睁看着他那枯瘦的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猛地从壁龛里扯了出来!流浪汉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毫无反抗之力地离地飞起,双脚悬空,朝着那列静止的、散发着不祥银光的列车车头直直撞去!

没有撞击声。

就在流浪汉的身体接触到那光滑如镜的银色车头外壳的瞬间,坚硬的金属表面……波动了!如同投入石子的水潭,荡漾开一圈圈液态的涟漪。流浪汉的身体,就在汤姆的眼前,被那荡漾的银色“水面”无声地吞噬了进去!整个过程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只留下空气中一圈迅速平复的涟漪状光晕,以及流浪汉那双因极度恐惧而圆睁的、在银光中最后定格的浑浊眼睛。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臭氧被电离的刺鼻气味。

然后,光灭了。

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那庞大的银色轮廓连同冰冷的银光,瞬间坍缩、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隧道重新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死寂。

绝对的死寂重新降临。汤姆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巨响,在绝对的寂静中震耳欲聋。耳膜里的嗡鸣还在持续,尖锐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他的眼睛因为瞬间的强光和极致的黑暗而灼痛、流泪,视网膜上残留着那银色巨兽和流浪汉被吞噬前绝望面孔的残像,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野里。鼻腔里还残留着臭氧和流浪汉身上那股酸馊气味的混合。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几秒?几分钟?汤姆像一尊被冰封的石像,只有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隧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强光手电筒刚才爆掉了,备用光源在腰包里。他强迫自己动起来,手指僵硬地摸索到腰间的尼龙搭扣,打开腰包,掏出一个警用强光手电筒,按下开关。

一道稳定的、比之前弱一些的光束刺破黑暗。光束剧烈地晃动,暴露了汤姆手臂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一步步,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如同踩在雷区,朝着流浪汉消失的地方——那食铁兽刚刚经过的轨道位置——挪过去。

铁轨冰冷,枕木粗糙。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被高压电击穿后的刺鼻气味。光束如同探照灯,仔细扫过地面,碎石、积水的反光……什么都没有。那个流浪汉,连同他裹着的破毯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黑暗彻底消化。

光束最终定格在铁轨接缝处一块略为干净的枕木上。那里,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流浪汉的遗留物。它很小,在头灯光束下反射着冰冷的、非铁的金属光泽(像是某种高强度钛合金或未知复合材料)。汤姆屏住呼吸,慢慢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把它捻了起来。

是一枚齿轮。

大约一枚五便士硬币大小,入手沉重冰凉,远超其体积应有的重量。边缘是尖锐的、咬合完美的齿牙,显示出超乎寻常的精密机械加工水平,齿形带着一种非标准的、锐利的弧度。齿轮的中心,并非寻常的轴孔,而是深深地、清晰地蚀刻着一个符号——三条扭曲、缠绕、仿佛在痛苦挣扎的铁轨,构成一个封闭的、带着强烈邪异美感的三角!

三条扭曲的铁轨!

汤姆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这个符号!这个如同诅咒烙印般的符号!它曾出现在“圣所”冰冷的石壁上,出现在黑袍人贴身携带的秘物上,出现在那些被献祭者扭曲的皮肤上!它是“血色轨道”案中贯穿始终、象征着最深黑暗的图腾!它绝不该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流浪汉被银色列车吞噬后的现场!他猛地攥紧那枚冰冷的齿轮,尖锐的齿牙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他抬起头,手电光束疯狂地扫向隧道两侧湿漉漉的墙壁,扫向深邃无光的轨道尽头,扫向头顶渗水的拱顶。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那吞噬生命的银色魅影,如同它的出现一样,彻底融入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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