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技术分析科:“戴夫,河尸案,掌心符号高清照片和拓印,最快速度做图像增强和模式分析。我需要知道那东西除了是个齿轮,还可能是什么。另外,查全球数据库,重点看近十年类似断肢、刻符、集中防腐案件,尤其是涉及非法人体器官或生物实验的关联案件。”
放下电话,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窗外车辆驶过湿漉路面的嘶嘶声。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击着神经。他闭上眼,码头工人那句关于地下嗡嗡声和头晕的抱怨再次浮现。次声波?低频震动?议会大厦的阴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边缘时,一阵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摩擦声从门外传来。汤姆猛地睁开眼。办公室的门缝底下,无声地滑进来一个扁平的、约a4纸大小的棕色硬纸板包裹。
没有脚步声,没有敲门声。它如同幽灵,凭空出现。
汤姆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右手本能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他像受惊的猎豹,无声迅捷地起身,侧身贴墙,屏息凝神。门外一片死寂。他猛地拧开门锁,一步跨出。
空无一人。长长的昏暗走廊向两端延伸。他退回办公室,反手锁门,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撞击。戴上新手套,他小心拿起包裹。寄件人信息空白,收件人位置打印着“t. ellis, scond yard”。没有邮票邮戳。
用裁纸刀划开封口胶带。里面没有填充物,只有两份文件。
第一份,是几张影印纸。纸张陈旧,抬头是德文的“苏黎世大学病理学中心”。报告正文是德文夹杂拉丁文医学术语。汤姆的德语勉强够用,目光快速扫过,最终死死钉在报告的结论部分。一行用红笔圈出的德文句子,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probenanalyse zeigt eindeutige spuren gezielter genommodifikation mittels enzymatischer pr?zisionsspaltung. nicht naturlichen ursprungs. charakteristische schnittmuster weisen auf experimentelle vorl?ufertechnologie der crispr-cas-systeme hin, wahrscheinlich cas-Φ enzymfamilie.”
(样本分析明确显示目标基因组修饰痕迹,源自酶促精准切割。非自然起源。特征性切割模式指向crispr-cas系统的实验性前驱技术,推测为cas-Φ酶家族。)
样本来源?汤姆的手指有些发颤,翻到报告扉页。受检者标识一栏,填着一个用黑色墨水手写的代号:
“schwarzer mantel”(黑袍人)。
轰隆!一声惊雷在伦敦夜空炸响,惨白电光瞬间撕裂窗户,将汤姆僵立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鬼魅。
他猛地看向第二份文件。一张简洁的打印便笺,只有一行英文地址:
“veridian dynamics ag, biotech division, zug, switzend.”(维里迪安动力公司,生物科技部,楚格,瑞士。)
楚格。瑞士的“加密谷”。离岸金融与尖端生物科技的隐秘巢穴。
黑袍人。被抹去的肾脏移植记录。来自瑞士的病理报告。基因编辑痕迹。crispr前驱技术(cas-Φ)。维里迪安生物科技部。
冰冷的逻辑链条瞬间咬合、贯通!黑袍人不是简单的受害者!他体内那个消失的肾脏,是经过基因编辑的产物!它本身就是一个实验品,一个携带了非自然改造的生物密钥!有人不想让人知道这点,所以撕掉了记录!
而此刻,泰晤士河冰冷的河水中,浮出了三具掌心刻着血色齿轮的尸体。他们的右手,又在哪里?被当成了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攫住了汤姆的心脏。他仿佛看到一只庞大无比的、由基因剪刀、齿轮和冰冷代码构成的巨兽阴影,正从金钥匙案的废墟和泰晤士河的浊浪中升起,狰狞的轮廓笼罩了整个伦敦。
他死死捏着那份来自日内瓦的匿名文件,指关节泛白。纸张边缘在指尖下呻吟。窗外雷声余威滚过。雨点重新变得密集。
他下意识地扫过便笺纸背面。空无一字。
就在他准备移开视线时,台灯光线在一个极小的角度发生微妙折射。他心中一动,将便笺纸微微倾斜。
在纸张右下角,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光线掠过之处,一个微小的压痕显现。非常浅,非常小。
汤姆立刻拉开抽屉,翻出软芯铅笔和白纸。用铅笔芯侧面,极其轻柔、均匀地在那片压痕区域涂抹。铅粉渐渐填充了凹痕的细微沟壑。
白纸上,铅笔拓印的痕迹逐渐清晰。
那是三个极其精细的、螺旋状缠绕上升的金属线条。线条本身并非简单曲线,而是由无数更微小的、棱角分明的几何切面构成,在铅笔灰的衬托下,闪烁着冰冷、非自然的金属光泽。三个螺旋紧密地互相缠绕、攀升,在最顶端汇聚成一个尖锐的点。不像任何已知工业符号或生物结构,更像是一种来自未来的、充满侵略性的机械藤蔓,或者……某种微观世界里的冷血异形。
一种强烈的直觉,如同冰锥刺入后脑。这个符号,与河尸掌心那个血淋淋的齿轮,黑袍人报告中冰冷的基因编码,以及那家隐藏在瑞士群山中的维里迪安公司,必然存在着某种本质的、黑暗的关联。它们属于同一个冰冷宇宙的不同投影。
他将拓印着三条螺旋金属线的白纸举到眼前,凑近台灯。铅笔的灰色阴影赋予它一种立体的、蠕动的错觉。议会大厦巨大的阴影在窗外矗立。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地底深处沉闷的搏动,混合着黑衣人档案被撕碎的裂响,河尸防腐液冒泡的汩汩声,以及这铅笔拓印下,金属螺旋线无声的尖啸。
伦敦的雨,下得更急了,敲打着窗户,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焦躁地抓挠着这座沉睡城市的表皮,试图唤醒其下涌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