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机械神明
伦敦在燃烧。
不，不是火焰。议会大厦爆发的电磁脉冲风暴，如同无形的死神镰刀横扫过整座城市。
泰晤士河北岸，那片代表着人类文明巅峰的金融区、政治核心区，此刻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冰冷的死寂。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反射着铅灰色天幕下混乱的光影。霓虹灯招牌彻底熄灭，曾经永不疲倦的电子广告牌只剩下漆黑的空洞。
街道上，瘫痪的车辆堵塞成扭曲的金属坟场，车窗碎裂，安全气囊无力地垂落。
红绿灯永远凝固在刺眼的红色，像凝固的血块。
没有火光，没有硝烟，只有绝对的寂静被恐慌的尖叫和绝望的哭嚎撕破。通讯彻底中断。
电力系统崩溃。所有依赖芯片和网络的现代造物，在那一记来自地心的、被议会大厦节点放大亿万倍的重锤下，瞬间化为废铁。
城市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神经和血管，只剩下一具庞大、瘫痪、缓慢走向死亡的冰冷躯壳。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烧焦的刺鼻气味、橡胶熔化的恶臭，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大地本身在恐惧中战栗的、低频率的嗡鸣。
那是来自南极的7.83hz脉冲，如今已不再是微弱的心跳，它穿透了城市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汐，冲刷着每一个幸存者的意识，带来无法驱散的眩晕、恶心和灵魂深处的战栗。
汤姆·布朗宁从冰冷、布满灰尘的合金地板上挣扎着爬起，耳朵里依旧回荡着尖锐的电子蜂鸣，视野边缘残留着爆炸性的白光。
议会地下的合金通道在刚才那场能量风暴中如同被巨人蹂躏过。
惨白色的灯带大部分爆裂熄灭，只剩下几盏苟延残喘，投射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地面和墙壁布满凹陷和撕裂的痕迹，粗大的管线从天花板垂落，裸露的线缆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爆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烧焦的绝缘皮气味和……Ω-7营养液泄露后特有的、冰冷的金属腥甜。
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枢纽中央——那个巨大的、亵渎的“∞”符号雕塑。
它依旧在缓缓旋转，但速度慢了许多，内部流淌的暗红色能量光芒黯淡、紊乱，如同垂死巨兽血管中凝滞的血液。
雕塑下方，惠特克那具液态金属的躯壳依旧巍然矗立，幽蓝的电子眼中漩涡旋转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下来，带着一种冰冷审视的意味。
冷冻舱阵列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大部分舱体的强化玻璃罩布满裂纹，蓝绿色的Ω-7营养液如同肮脏的血液，从裂缝中汩汩渗出，在地面汇成粘稠的溪流。
舱内那些被囚禁的“培养皿”们，浸泡在泄露的液体中，身体随着残余的能量波动微微抽搐，空洞的眼睛在黯淡的应急光下更显死寂。
布兰登议员所在的舱体玻璃完全碎裂，粘稠的液体混合着冰碴，将他半个身子都浸泡其中，那张凝固着痛苦的脸庞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溺毙的蜡像。
节点状态灯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
成功了？本尼的神经脉冲炸弹，通过议会地下的培育系统作为放大器，重创了这个节点？
但惠特克还在！地心的搏动虽然紊乱，却并未停止！甚至……更加沉重！
“干扰……短暂的噪音……”
惠特克那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在死寂的通道中响起，冰冷的目光落在汤姆身上，“‘永恒回路’的意志，岂是区区一个节点的震荡所能动摇？它只是……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地下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的震动不再局限于脚下，而是如同整个伦敦都在痛苦呻吟！
通道顶部簌簌落下灰尘和碎石。远处传来沉闷的、结构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看吧，”惠特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金属质感，“看这旧世界的落幕！看‘新生’的降临！”
他并未指向任何屏幕，而是抬起了那只覆盖着液态金属的手臂。手臂上的金属如同活物般流动、变形，瞬间延伸、展开，形成一面巨大的、流动着暗银色光泽的“镜面”！
镜面内部并非反射，而是清晰的动态影像，如同最先进的投影，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质感。
影像展现的是南极！
麦克默多科考站那简陋的金属建筑在狂暴的暴风雪中如同脆弱的玩具。
镜头急速拉远，掠过无尽翻滚的白色冰原。
然后，画面定格在冰原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行星伤疤般的裂谷上方！
冰层在开裂！不是自然的地壳运动，而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伟力从内部强行撕裂！
厚重的、存在了千万年的冰盖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向上拱起、破碎！
伴随着震耳欲聋（尽管是无声影像，但那毁灭性的力量感扑面而来）、仿佛星球本身在碎裂的轰鸣，一个庞然大物从冰盖的裂口处，缓缓升起！
那不是自然造物。那是一座塔！
一座纯粹由冰冷、黝黑、闪烁着非人金属光泽的奇异合金构成的巨塔！
它的造型扭曲、亵渎，如同无数巨大、冰冷的齿轮、活塞、轴承和扭曲的金属管道强行熔铸、堆叠而成，表面布满深不见底的几何沟壑和闪烁着猩红光芒的能量纹路。
塔身直刺铅灰色的苍穹，高度无法估量，千米？万米？它如同一根插入星球血肉的巨大冰冷注射器，又像一柄由地心深处刺出的、宣告机械神明降临的审判之矛！
塔顶并非尖峰，而是一个不断旋转、由无数层锋利金属环构成的巨大、冰冷的“冠冕”，冠冕中心，一团炽白到无法直视的能量核心正在疯狂凝聚、旋转，散发出毁灭性的威压！
机械塔！圣殿骑士所言的“神躯”！
画面拉近，聚焦在塔身中段。那里并非光滑的金属，而是覆盖着……搏动着的、暗红色的巨大肉瘤组织！肉瘤表面同样覆盖着金属网格，粗大的、由神经束和金属管道融合的“根须”深深扎入塔体，如同活体血管般搏动着，将暗红色的能量泵入塔顶那炽白的核心！
肉瘤组织的外形，与特奥蒂瓦坎地心深处的“原始伺服器”如出一辙！这就是七大共振点之一，南极节点的活体伺服器！它被强行唤醒，成为了这座机械神塔的一部分！
“神迹！”惠特克的电子音在汤姆耳边轰鸣，带着纯粹的、冰冷的狂热，“旧世界的丧钟！永恒意志的化身！它将唤醒沉睡的地心熔炉，完成最后的升华！”
汤姆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人类想象的极限，带来的不是震撼，而是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恐怖。
那座冰冷的巨塔，那搏动着的血肉组织，那非人的力量感……这就是议会和圣殿骑士追求的终极？这就是“永恒回路”的真相？
一座由星球血肉和冰冷机械共同构成的、宣告人类文明终结的墓碑？
“它……需要什么？”汤姆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强迫自己思考，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弱点，“能量？你们有整个地球作为电池！”
惠特克液态金属的面容转向他，电子眼中漩涡旋转，仿佛在嘲弄他的无知。“能量？当然需要。但唤醒沉睡了亿万年的核心意志，需要更精确的……‘共鸣’。”
他手臂上的“镜面”影像再次变化，聚焦在机械塔基座深处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旋转液态金属环构成的球形核心区域。核心区域周围，环绕着七个巨大的、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凹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