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反向赞歌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伦敦城并未发生肉眼可见的巨变。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城市固有的低频嗡鸣似乎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偏移，一种次声频段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悄然漫过街道，渗入建筑，拂过每一个行人。
汤姆·布朗宁安全屋的监控设备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频谱分析仪屏幕上，代表“神谕”攻击信号的、那条属于“行为模组”的诡异复合波形，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从城市二十多个伪基站节点同时爆发，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穹的无形巨网，缓缓压下。
开始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汤姆安设在城市各处的几个简易生物传感器（连接着植入早期版本、未激活三螺旋芯片的实验鼠）传来了数据——实验鼠的脑电波活动显示出异常的theta波增强和前额叶皮层活动显着抑制，行为变得极度迟缓温顺。
攻击已经生效。
对于那成千上万体内已被植入“神谕”接收器的人来说，无形的枷锁正在收紧。
用不了多久，那种诡异的“温顺”和“一致”就会在人群中显现，最终导向彻底的“合规”与失控。
“汤姆！我们找到了信号源，但根本来不及全部破坏！”莎拉·陈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充满了绝望和焦急，背景是城市远方隐约传来的、不同寻常的喧嚣。
“备用系统……是自动的……倒计时无法停止……”艾米最后的信息碎片在他脑中回响。
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他的心脏。但他不能放弃。
艾米还在海上搏命，这座城市里无数人的心智正在被侵蚀。
反向赞歌（the counter-cantata）。
这个疯狂的概念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在他几乎被压垮的思维中浮现。
既然“神谕”是用特定声波攻击，那就用声波反击！
制造一道强大的、经过精确计算的“反向声波”，在全城范围内与“神谕”信号产生破坏性干涉，抵消或至少扰乱它的控制指令！
但这需要奇迹。他需要：
精准的声波反制模型： 基于“行为模组”的精确波形，计算出具最大破坏性干涉效果的“相位反转镜像”波形，并叠加特定随机噪声以增强扰乱效果。
强大的发射源： 足以覆盖全城的声波发射系统。
最优的发射点： 位于城市声学传播特性最优的位置，通常是地理中心或主要反射盆地。
惊人的算力： 在极短时间内模拟复杂声波在全城不规则环境下的衍射、反射和干涉效果。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莎拉！‘渡鸦’！”汤姆对着麦克风吼道，手指已在键盘上化作残影，“我需要你们所有的计算资源！现在！运行我发送给你们的声场干涉模拟算法！输入我刚抓取到的实时‘神谕’信号特征！我们需要在五分钟内找到最优反制波形和发射点！”
他没有时间解释。算法和实时数据通过加密链接瞬间发出。
莎拉和“渡鸦”没有多问一句，立刻将他们所能调动的所有处理器核心（包括“渡鸦”非法调用的一部分云计算资源）投入了这场疯狂的运算。
与此同时，汤姆的大脑在疯狂搜索着城市地图和记忆。
强大的声波发射源……覆盖全城……消防车！
城市的某些大型消防站配备有大功率的、用于紧急疏散和警告的定向声波发射器（lrad）或其类似物！
它们的覆盖范围虽然有限，但如果能找到位于中心位置的……
他的目光锁定在地图上一个点——肖迪奇区的一个老消防站！
那里不仅相对靠近城市几何中心，更重要的是，它内部有一套老旧但功率巨大的、用于全区紧急广播的备用警报系统，是他多年前参与一项安全评估时偶然得知的！
而且，该系统为了极端情况下的可靠性，有一个极少被使用的、物理连接的远程激活接口！
它的频率响应范围或许能勉强覆盖“神谕”信号的主要频段！
但它肯定已被监控！启用它无异于自曝位置！
没有其他选择了。
“发射点：肖迪奇老消防站！目标是那里的主警报器！尝试模拟该点的发射效果！”汤姆喊道。
“算力不够！全城模拟进度太慢！”“渡鸦”回应，背景是电脑风扇的疯狂咆哮。
“集中算力模拟核心区域干涉效果！我们不需要完美覆盖，只需要大面积扰乱！争取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后门程序（是他多年前留下的另一个伏笔），尝试远程激活那套老旧系统。
屏幕弹出提示：需要多重物理密钥和现场手动最终确认。
远程彻底激活失败！它需要有人现场操作！
汤姆咒骂一声，猛地站起身。他必须亲自去那里！
他抓起装有笔记本电脑和几个便携式信号发射器的背包，冲出了安全屋的门，融入了伦敦的夜色。
街道上，人群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步伐似乎更缓慢且一致，交谈声更轻，许多人的脸上带着一种茫然的、近乎祥和的平静。
但这种平静之下，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洞。
一些人站在街头，仰望着天空，仿佛在聆听某种无声的召唤。攻击正在悄然生效。
更远处，似乎传来一些混乱的声响，像是某些地方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也许是未被植入者与行为异常者之间？
汤姆压低帽檐，加快脚步，心焦如焚。时间每过去一秒，就有更多人的自我被侵蚀得更深。
加密耳机里传来莎拉的声音，几乎被电流噪音淹没：“汤姆！第一波反制波形模拟完成了！基于实时信号特征的相位反转叠加高频扰动！文件发给你了！但效果未经任何实际验证，风险极大！可能无效，甚至可能加剧神经干扰！”
“收到！”汤姆边跑边查看文件，一个复杂到令人头晕的声波序列。
这就是他的“反向赞歌”乐谱，一首可能拯救城市，也可能带来未知灾难的狂暴交响曲。
他跳上一辆随手拦下的出租车，报出消防站附近的一个地址。
司机反应慢了一拍，眼神有些游离，但还是启动了车辆。
汤姆的心沉了下去——连出租车司机都开始被影响了。
到达地点，他扔下钞票，冲向消防站。老旧的建筑静悄悄的，大部分功能似乎已经转移。
他绕到后方，找到一扇不起眼的维修通道门，用早已生疏的开锁技巧艰难地撬开了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