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边缘网络的低语
东伦敦的砖墙饱经风霜，记录着工业革命的辉煌与沉寂。
建于上世纪初的廉租公寓楼“哈德良之家”，如同疲惫的巨兽，挤在狭窄的街道旁。
此刻，它却被警用隔离带和一种无声的恐慌包围。电梯井成了垂直的坟墓。
警方报告初步定性为“悲剧性意外”——老旧电梯钢缆因“金属疲劳”断裂，轿厢从七楼直坠地底坑槽。
伤亡名单上有下夜班的护士，有早起送报纸的少年，还有一位正准备去早市买菜的祖母。
血肉之躯在钢铁的骤然背叛面前，不堪一击。
汤姆·布朗宁站在公寓楼潮湿昏暗的地下设备层，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他不是以官方身份来的，内务部尚未对这类“意外”表现出兴趣。
他是凭着档案处那点尚未被完全冻结的模糊权限和一股不肯罢休的直觉，混在了市政安全评估的后续小组里。
那台肇事的电梯残骸已被切割开，像被解剖的尸体。
市政工程师指着钢缆断裂处，例行公事地解释着金属疲劳的微观证据。
一切似乎都符合这栋楼电梯超期服役的背景。
但汤姆的目光越过了主钢缆，落在旁边烧得焦黑的主控板上。
负责现场取证的警方法医技术员低声抱怨：“主控板烧成这样，像是瞬间过载，但旁边备用电池供电的温湿度传感器，数据倒保存得完整。”
这句话像钩子，抓住了汤姆。
“数据能看一下吗？”他出示证件。
技术员递过便携式读取器。
记录很正常，直到坠毁前倒数三秒。
传感器记录到一个极其短暂但强度惊人的电磁脉冲峰值。
波形特征被标记为“异常事件”。
汤姆调出存储在个人终端加密区的数据进行比对。
匹配度高达91.7%。与“幽灵”事件中，锚点设施爆炸时记录的残留电磁脉冲特征，高度吻合。
这不是普通的电气故障，这是带着“幽灵”签名的攻击。
“电梯的安全系统，具体是怎么被篡改的？”他转向工程师。
工程师调出图纸，指着一条冗余制动回路：“这里。即使主钢缆全断，这套备用系统也应启动安全钳。但事发时，制动回路收到了‘强制解除’指令。”
“指令来源？”
工程师指向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塑料盒：“这栋楼的公共wi-fi路由器日志显示，事发前约一分钟，有一个加密数据包发送到了电梯的辅助通信模块。用的协议很老，modbus tcp，工业控制用的，早该淘汰了。”
modbus tcp。
一个古老、缺乏基本安全认证的工业通信协议，出现在廉租公寓的公共wi-fi上，向电梯发送致命指令。
这与金丝雀码头路灯控制泵站的逻辑如出一辙——利用系统间脆弱的、被遗忘的连接点，进行错位的、致命的操控。
汤姆借口离开，回到档案处。
他立刻调取市政物联网设备注册清单，以“哈德良之家”为圆心，一公里半径，进行时间切片查询，设定为电梯事故发生前后十分钟。
结果令人脊背发凉。
半径一公里内，十七个市政所属的联网气象站，在事发时间点，同时向数据中心发送了一批异常数据包。
内容本身是乱码，但发送行为本身，构成了一次小范围的、精准的数据洪流干扰。
就像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所有人同时咳嗽了一声。
这声“咳嗽”，足以掩盖某个更隐蔽的指令的传输。
那个通过公共wi-fi发送的modbus tcp指令，其真正的源头，或许就藏在这片人为制造的数据噪音之中。
攻击者不仅利用了协议漏洞，还懂得制造干扰来隐藏行踪。
艾米·杰瑞的公寓里，窗帘紧闭。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线缆和电路板。
那台瓦尔加斯留下的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神经信号波形。
电梯事故的新闻无声播放着。
但艾米“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不是金丝雀码头那种低沉的嗡鸣，而是一种更尖锐、短促的“唧唧”声，像金属摩擦，又像数字噪音，间歇性地刺入她的听觉神经幻象。
这种声音在电梯事故发生前后变得格外清晰。
她确信，这声音与“事件k-7”同源，是那个隐藏的“东西”活动的另一种表征。
她的身体，这个不情愿的接收器，再次捕捉到了那无形的涟漪。
她将新采集到的“唧唧”声信号输入自制的信号放大和滤波装置。
过程如同在暴风雨中分辨一片特定树叶的落地声。
几个小时过去，屏幕上的波形逐渐清晰——那是一段被调制过的、承载着信息的模拟波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