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紫方云宫正殿,直到走出很远,穿过几重宫阙回廊,周遭只剩下巡逻的天兵与偶尔低头匆匆走过的仙侍,那股无形的威压才似乎稍稍散去。
润玉轻轻舒了口气,侧头看向身侧的凤罂,低声道:“方才……”他想说父帝似乎格外关注阿罂,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凤罂却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天帝陛下统御六界,对各方势力有所关注,是常态。” 他顿了顿,补充道,“殿下今日应答甚好。”
听到“殿下”这个称呼,润玉眼神黯了黯,知道回到了天宫,一切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但凤罂随后那句低声的“润玉哥哥,回去好好休息”,又让他心头一暖。阿罂总是这样,在规则允许的缝隙里,给他一丝真实的温度。
两人在通往各自宫殿的分岔路口停下。
“我先回去了,阿罂。”润玉看着凤罂,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翼渺洲朝夕相处的半月,像一场短暂而美好的梦,此刻梦醒,虽有不舍,但心中那份亲近与安定的感觉,却更加清晰。
“嗯。”凤罂颔首,“明日老时辰,演武场。”
“好。”润玉脸上露出清浅的笑意,转身朝着自己宫殿的方向走去。
凤罂站在原地,看着润玉的背影消失在蜿蜒的回廊尽头,方才转身,走向自己那间虽然精致、却始终缺乏真正暖意的偏殿。
殿内一切如旧,干净整洁,却也冰冷空旷。唯有窗边玉瓶中几枝新换的、来自翼渺洲的星纹兰,散发着熟悉的淡淡冷香,提醒着不久前的那次归乡。
他挥手启动殿内常设的隔音与防窥探结界,走到榻边坐下,并未立刻休息,而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塞给他的那枚储物戒指。神识探入,里面果然不仅有一些翼渺洲特有的灵石、灵植,还有几套用料上乘、绣纹低调的常服,一些记录着鸟族古老见闻与术法的玉简,甚至有几瓶标注着“凝神”、“疗伤”的丹药。
父母的爱护,总是这般沉默而细致。
【系统(似乎休息够了,声音恢复了那欠欠的调子):哟,回来啦?感受如何?从自由自在的“阿罂”变回规规矩矩的“凤罂少主”,是不是有种……戴上紧箍咒的感觉?】
凤罂没理会它的调侃,只是将戒指妥善收好。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永恒璀璨却冰冷的星河,以及星河下连绵起伏、象征着无上权力与重重规则的天宫殿宇。
翼渺洲的星空,灵动自由。天界的星空,恒定肃穆。
而他和润玉,便生活在这片恒定肃穆的星空之下。
“紧箍咒从未摘下过。”凤罂在心中淡漠地回应系统,“只是出去透了透气,看清了些东西罢了。”
看清了润玉在自然中真正的欢愉,看清了父母眼中深藏的关切与隐忧,也看清了自己肩头无法卸下的责任与这盘棋局的复杂。
短暂的放松已然结束。接下来的路,仍需步步为营。
他抬手,指尖一缕金色灵力涌出,在空中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迅速没入四周结界,使其更加稳固。然后,他褪下外袍,盘膝坐于榻上,开始例行晚课调息。
夜色渐深,紫方云宫乃至整个九重天都渐渐安静下来。唯有巡夜天兵规律走过的脚步声,以及那永恒流转的星河,见证着又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然而,在这平静之下,因翼渺洲之行带回的细微变化,以及天帝今日那意味深长的一瞥,都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悄然荡开涟漪,预示着未来的波澜。凤罂沉入修炼之境,灵台清明,将一切思绪沉淀。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