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瞥见这一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今日特意将穗禾的座位安排在了旭凤旁边稍后的位置。穗禾如今也是十一二岁的少女模样,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羽衣,容貌精致,举止得体,安静地坐在那里,正是荼姚心目中未来儿媳该有的模样。她本想借此机会,让两个孩子多接触,也让天界众仙看看这份“默契”。
岂料旭凤全然不理会这安排,竟直接跑去了润玉那里。
“旭凤,” 荼姚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莫要扰了你兄长待客。” 她目光示意了一下穗禾旁边的空位。
旭凤却抱着润玉的胳膊,扭了扭身子,带着孩童的任性:“母神,我就想跟玉哥哥坐嘛!穗禾表姐那边好闷。” 他素来受宠,又年纪尚小,并不太惧怕母亲的威严,尤其是在这种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
穗禾闻言,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脸上飞起一抹难堪的红晕,却不敢出声。她其实也有些不自在,坐在旭凤旁边,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如坐针毡。
凤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出荼姚的不悦,更看出穗禾的窘迫与旭凤的不以为然。他并不希望妹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硬生生推到旭凤身边,成为这对母子微妙角力间的尴尬存在。
于是,在荼姚脸色更沉、准备再次开口前,凤罂站起身,举杯向天帝天后方向微微一礼,随即声音清越地开口道:“启禀陛下、娘娘,今日乃夜神殿下大喜,本不该提私事。只是凤罂见小妹穗禾独坐,想起已许久未曾与她好好说话了。可否容凤罂僭越,让穗禾移至臣身边?也让臣这做兄长的,能多照看妹妹片刻。” 他语气恳切,理由充分,既全了对妹妹的关怀,又不着痕迹地解了穗禾的围,更避免了旭凤与荼姚在公开场合的进一步僵持。
太微闻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荼姚看了凤罂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凤罂的提议合情合理,她若再坚持,反而显得刻意,便也顺势颔首:“罂儿兄妹情深,本宫岂会不许。穗禾,去吧。”
穗禾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向荼姚和凤罂分别行了一礼,快步走到了凤罂身侧的席位坐下,紧绷的肩膀这才微微放松。
旭凤见状,似乎更高兴了,毫无负担地继续赖在润玉身边。荼姚暗自吸了口气,按下心中不快,面上恢复雍容笑意,不再理会这边。
凤罂为穗禾布了些她爱吃的点心,低声安抚了几句。穗禾小口吃着,偷偷抬眼看向对面。只见旭凤正兴高采烈地和润玉说着什么,润玉侧耳倾听,眉眼温和,时不时点头,而稍远一些的席位上,荼姚娘娘正与另一位女仙说着话,眼神却偶尔掠过这边,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
她又看向身边神色平静、正为她斟茶的兄长,心中那点不安才渐渐平息。还是兄长身边最安心。
润玉一边应付着旭凤,一边却也留意着对面的动静。看到凤罂出面解围,将穗禾带离那尴尬境地,他心中微暖,亦有些酸涩。阿罂总是这般周全。而自己……他目光掠过上首神色莫辨的父帝与母神,又落到身边无忧无虑的旭凤身上。
夜神,布星台。新的身份,新的牢笼,亦是新的起点。这盛宴之上的温情、算计、亲近、疏离,皆如浮光掠影。而他,将在那片唯有星辰为伴的孤寂高台上,开始他真正的、漫长的“夜神”生涯。荣光加身,孤影随行,前路迢迢,唯心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