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之位?”簌离猛地抬眼,死死盯住凤罂,“你什么意思?你为何……要帮玉儿?” 她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怀疑。鸟族与天后同气连枝,眼前的年轻人更是荼姚的亲侄,手握鸟族与天界羽族兵权,他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的姑母与族群,去帮助一个毫无根基、甚至与鸟族有血仇的皇子?
凤罂知道,空口白话无法取信于这个饱经磨难、心如铁石又敏感到极致的母亲。他不再多言,而是缓缓抬手,掌心向上。
一点莹润的、泛着珍珠与月光般清冷光泽的银白色光芒,自他掌心浮现,迅速凝聚成一片约莫掌心大小、薄如蝉翼却流转着淡淡水蓝道纹的美丽鳞片。鳞片出现的刹那,一股清冽甘甜、纯净无比的水泽气息弥漫开来,那气息中,更蕴含着一丝与簌离血脉隐隐共鸣的、独属于应龙的至尊威仪与……深入骨髓的痛楚印记。
“这是……!” 簌离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瞪大到极致,死死盯着那片鳞片,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她太熟悉这气息了!这是玉儿的!这是……逆鳞!龙之逆鳞!他怎么会将如此珍贵、如此痛楚象征的逆鳞,交给一个鸟族?!
“逆鳞。”凤罂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他给我的。”
他顿了顿,迎着簌离震惊、混乱、难以置信的目光,继续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坚定:“而我此生唯一一支、性命交修的寰谛凤翎,在他那里。”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簌离脸上的所有表情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那双眼睛,在震惊、茫然、恍然、痛苦、乃至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希冀中剧烈变幻。她看着凤罂掌心那片安静散发着玉儿气息的逆鳞,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容貌昳丽、气质冷峻的鸟族青年,脑海中回荡着“寰谛凤翎在他那里”这句话。
凤凰一族的寰谛凤翎……与龙族的逆鳞……
这已不仅仅是简单的信任或同盟。这是将性命与神魂都彼此托付的、最深重的羁绊。
彦佑在一旁也早已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伪装,震惊地看着凤罂掌心的逆鳞,又看看干娘剧烈波动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簌离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你……你们……”
“我心悦于他。”凤罂坦然承认,语气平静,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所以,他的安危,他的未来,于我而言,重逾一切。我比你,更不愿看到他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是……丧母之痛。”
“我今日来此,并非以鸟族族长身份,而是以润玉心悦之人的身份,恳请夫人。”凤罂收起逆鳞,对着簌离,郑重地行了一礼,“请暂忍思念之苦,莫要贸然行动。继续隐藏,积蓄力量,联络旧部,但务必谨慎,绝不能再让鼠仙或其他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接近或暗示润玉。待时机成熟——待他羽翼渐丰,待天后势力出现裂痕,待我有足够把握护他周全之时——我必会亲自安排,让你们母子重逢。届时,绝非简单相认,而是……助他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让仇人付出代价,让你们能真正安然团聚。”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筹谋与承诺。
簌离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冰封的恨意与戒备,在震惊与这番剖白之下,终于裂开了缝隙。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滑过她完好的那半边脸颊,也浸湿了狰狞的伤疤。她猛地转过身,肩膀微微耸动,压抑了千年的痛苦、思念、委屈、不甘,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奇特的、意想不到的宣泄口与……寄托。
这个她本该憎恶的鸟族青年,这个手握重兵的翎渊君,竟是玉儿倾心托付之人,竟也愿为玉儿做到如此地步……
许久,她才用极低的声音,带着哽咽问道:“你……可能保证玉儿平安?”
“只要我在一日,必竭尽全力,护他无虞。”凤罂的承诺,掷地有声。
簌离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泪光,却多了一丝决断的清明与沉沉的疲惫。“……好。我信你这一次。” 她转过身,重新面对凤罂,目光落在他身上,已与方才截然不同,复杂难言,“我会约束鼠仙,暂不行动。你……也要小心。荼姚与太微,皆非易与之辈。”
“我明白。”凤罂颔首。
“你走吧。”簌离挥了挥手,似乎耗费了太多心力,显得格外疲惫,“今日之事,勿让第三人知晓。”
凤罂再次一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彦佑连忙跟上,送他出去。直到结界重新闭合,彦佑才挠了挠头,看着凤罂消失的方向,咂咂嘴,低声嘀咕:“乖乖……寰谛凤翎和逆鳞……干娘这便宜儿子,找的相好可真够……吓人的。” 他眼中却闪过一丝对润玉未来处境的、新的思量。
云梦泽重归隐秘与平静。一场本可能提前引爆的危机,被凤罂以逆鳞为凭、以深情为誓,悄然按捺下去。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此刻,润玉暂时远离了过早被卷入生母血仇漩涡的风险。而凤罂肩上的担子,却因此更重了一分。他不仅要以翎渊君的身份周旋于天界,以鸟族族长的身份统御翼渺洲,如今,更暗中承接了一份来自一位痛苦母亲的、沉重无比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