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皇城深处,药香弥漫,空气却凝滞如铁,几乎令人窒息。孙思邈衣袍微皱,须发略显凌乱,眼中布满血丝,他已在这立政殿内不眠不休地守护了整整三日。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榻上那位气息奄奄的长孙皇后身上。
手指再次从皇后纤细的腕脉上缓缓移开,孙思邈的眉头紧锁,如同刀刻的川字。那脉象浮滑无力、若有似无,恰似风中残烛,摇曳欲熄。这分明是元气大耗、痰浊深陷、阴阳即将离决的极危之候!他一生行医,跋山涉水,遍识百草,应对过无数奇难杂症,可长孙皇后此番气疾发作之凶险顽固,实属平生仅见。尤其是此次急性发作,来势汹汹,更兼内热炽盛之象——极可能是某种严重的感染侵入肺腑。寻常宣肺平喘、化痰理气的方子,此刻已如杯水车薪,根本无力回天。
他先前所开的药方,已用上最温和也最珍贵的药材,却也仅能勉强压制住最剧烈的咳喘,使皇后得以在痛苦间隙获得须臾昏睡。然而病根深种,如老树盘根,皇后的衰败之势并未有丝毫扭转。每一次她从短暂的清醒陷入更深沉的昏睡,李世民的眼神便阴沉一分,整个太医院上下如履薄冰,仿佛在刀尖之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孙先生,观音婢她……究竟如何了?”李世民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他身为天子,坐拥四海,此刻却将所有希望孤注一掷地寄托在这位被世人尊为“药王”的老者身上。
孙思邈缓缓起身,面向李世民深深一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惭愧:“陛下,老朽惭愧至极。皇后娘娘此疾乃积年沉疴,此次邪气大举入里,与正气激烈相搏,已伤及五脏根本。老朽竭尽所能,也只能暂缓其苦楚,若要逆转乾坤,挽救凤体于危殆……恐怕已非寻常药石所能及。”
这番话如同寒冬冰水,兜头浇下,李世民踉跄一步,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连孙思邈都束手无策了吗?他猛地抓住孙思邈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力道之大,令老药王微微蹙眉:“先生!药王!天下岂有您治不了的病?您说!究竟需要什么药材?哪怕是天上的星辰、海底的明月,朕也一定为你取来!”
孙思邈心中涌起一阵深切的苦涩。医者终究不是神,人力有时而穷。他定了定心神,语气沉痛却清晰:“陛下,娘娘之疾,并非欠缺稀世珍药。而是病灶深固于内,寻常药力难以触及核心。加之娘娘凤体如今极度虚弱,已再承受不住虎狼之药的猛烈攻伐。眼下情势,便如同朽屋遭遇狂风,若用药稍峻,恐有顷刻倾覆之危啊!”
殿内一时死寂,空气沉重得仿佛能压垮所有人的脊梁。每一名宫人内侍都屏息凝神,绝望的气息无声蔓延,吞噬着最后一点希望。
孙思邈闭上双眼,脑海中万千药方、无数病例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他一生所学浩瀚如海,此刻却无一条理法、一方药剂能应对此等绝境。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位贤德布于天下的一国之后,就此香消玉殒?
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深渊,一道灵光如同暗夜中劈裂长空的闪电,骤然照亮他的思绪——一个身影,一间简陋草庐,一幕曾让他震惊不已的场景跃然眼前!
李长修!
那个隐居在蓝田山野之中的奇男子!他那闻所未闻、精妙绝伦的“缝合之术”,他对“洁净”、“微秽”之说的超常见解,他那完全迥异于寻常医者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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