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因北征的临近而显得格外肃杀。皇城内灯火通明,两仪殿中,李世民面前的御案上,堆满了军报、舆图和调兵文书。他眉宇间虽有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反复审视着北疆的态势图,推演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忽有内侍悄声入内,呈上一封加急密信,并非军报格式,而是来自蓝田的私函。李世民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是李长修。他目光微凝,快速阅读。
信的前半部分,详细禀报了关于“罐头猪肉干”和“高度提纯酒精”的制备进展、储存方法与初步试用效果,并附上了小批量样品,已交由内侍同时呈上。信中解释,此“罐头”之法可使肉食长久保存,便于携带,是极佳的行军干粮;“酒精”纯度极高,用于伤口消毒,可大幅降低感染溃烂之风险。这两物若能大规模配发军前,对保障士气、减少非战斗减员,将有立竿见影之效。
李世民看着这些描述,眼中精光闪烁。他早已见识过李长修层出不穷的“奇技”,深知其用。若此二物真如信中所言,确为行军利器,其价值甚至不亚于千军万马!他心中对李长修的看重与期待,不由又添几分。
然而,信的后半部分,才是真正让李世民神色大变,霍然起身的内容!
李长修在信中,并非以臣子进言的口吻,而是以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旁观者视角,条分缕析地指出了突厥汗国内部当前存在的、极其严重的分裂态势。他点出,颉利可汗自渭水之盟后,威信受损,加之连年用兵,赋敛苛重,早已引起内部诸多部落不满,尤其是原本臣服的薛延陀、回纥等部,早已离心离德。而颉利麾下最重要的心腹大将之一,执失部的首领执失思力,因其部落在之前与唐军的冲突中损失惨重,却未得到颉利的公正抚恤与信任,反而被猜忌打压,心中已生怨怼,与颉利之间裂痕日深。
更让李世民心惊的是,李长修竟然在信中,附上了一封伪造的、但逻辑严密、细节逼真的“书信”!此信模仿了执失思力口吻,假意向其部落心腹透露对颉利的不满,提及部落遭受的不公,以及对未来的忧虑,字里行间透露出若有合适机会或足够代价,并非没有改弦更张的可能。信中甚至“不经意”地提到了几件只有突厥高层才可能知晓的内部矛盾细节,用以增加可信度。
李长修在信末说明,此“书信”及对突厥内部分析,乃是他通过“特殊渠道”所得,来源可靠,建议朝廷可善加利用,或可派遣得力细作,将此“书信”内容以某种“意外泄露”的方式,巧妙地传入颉利耳中,或直接暗中接触执失思力等对颉利不满的实权人物,行离间分化之策。若能成功,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至少能在突厥内部埋下猜忌与混乱的种子,极大削弱其战力。
“这……这情报从何而来?!”李世民拿着信纸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他不是震惊于离间计本身,为君为帅者,对此道并不陌生。他震惊的是,李长修对突厥内部矛盾把握之精准,对关键人物心理揣摩之到位,尤其是那封伪造的书信,简直像是真有人在突厥牙帐中写下的一般!许多细节,连他派出的百骑司精锐细作,都未能探听得如此详尽透彻!
远在蓝田,一个从未踏足北疆的年轻人,如何能对千里之外的突厥汗庭了如指掌?他所说的“特殊渠道”究竟是什么?难道……与他之前找到语嫣下落的线索,是同一来源?
李世民心中疑窦丛生,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一丝莫名的自豪。这臭小子,不仅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竟然在军国谋略、情报分析上,也有如此深邃的眼光和毒辣的手段!这份对时局的洞察力,对人心的把握,简直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倒像是个在朝堂和战场上浸淫了半生的老狐狸!
“好!好一个李长修!” 李世民忍不住击节赞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若此策能成,无疑将为北征增添一记重重的砝码!甚至可能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
他立刻意识到,李长修献上此策,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报国。这更是一份“投名状”,一份展示他价值、稳固君心的“强心剂”。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皇帝:我李长修并非只会奇技淫巧,我对军国大事亦有见解,有手段,值得您信赖与重用。
“聪明!真是聪明!” 李世民喃喃道,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欣赏,有欣慰,更有一种“吾家麒麟儿果然不凡”的骄傲。但同时,那份对李长修安危的担忧,也陡然升至。
此子身怀如此多的秘密与才能,心思又如此缜密机变,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可越是如此,越不能让他有失!北征凶险,他既然执意要去,自己就必须为他加上一道,不,是无数道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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