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绸缎,温柔地覆盖了整个海滨小镇。
露希允坐在民宿二楼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沿的雕花。
楼下的海浪声层层叠叠,带着咸湿的气息漫进房间,像极了小时候在席焰家老宅听惯的催眠曲。
房间里铺着严清妍送来的白色蕾丝床品,空气中飘着万沁瑶下午喷的白玫瑰香氛——伴娘团们忙了一下午,把这里布置得像个盛满星光的礼盒,连窗帘绑带都是用贝壳串成的。可露希允看着镜子里穿着米白色睡裙的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唐雨涵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明天五点就要起来化妆啦,别熬夜!】
露希允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床头柜上的相框。
那是下午从老宅带过来的,里面是两人十岁那年在海边拍的照片:她穿着红色的小裙子,手里举着半块融化的冰棒;席焰站在她旁边,黑瘦的脸上带着点倔强,却偷偷把自己的遮阳帽戴在了她头上。
“叮——”
专属提示音突然响起,是席焰的消息。露希允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抓起手机。
【席焰:睡了吗?】
她看着这三个字,突然笑了。
明明下午才分开,明明只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却像已经过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改,最后发过去一张照片——正是床头柜上那张童年合照。
【露希允:你看,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你走到今天。】
照片里的海风好像还在吹动她的裙摆,冰棒的甜腻气息仿佛还留在鼻尖。那时候的她总觉得,席焰是个爱抢她零食、爱揪她辫子的讨厌鬼,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讨厌鬼会成为她生命里最温柔的光。
消息发出还不到十秒,手机就震动起来。席焰的回复简单直接,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席焰: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了。】
露希允的指尖顿在屏幕上,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知道席焰不是会说情话的人,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认真。——他的爱意,从来都藏在最直白的行动里。
老宅的阁楼里,席焰靠在门板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刚把明天要用的誓词手稿放进外婆留下的梨花木盒子里,指尖还沾着淡淡的檀香。听到露希允发来消息的提示音时,他几乎是从地毯上弹了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
照片里的两个小孩笑得一脸灿烂,阳光在他们发梢镀上金边。
席焰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女孩的笑脸,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浓墨。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六岁的夏天,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院子,手里举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大声问“谁能救救它”。
那一刻,蝉鸣好像都停了,他眼里只剩下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保护她,一辈子。
【席焰:记得这张照片吗?你那天偷吃了三块西瓜,拍照时嘴角还沾着籽。】
露希允看着消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当然记得,那天席焰的外婆做了冰镇西瓜,她因为吃太多闹了肚子,最后是席焰背着她去的卫生所,一路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却还嘴硬说“我才不怕痒”。
【露希允:那你还记得吗?我把西瓜籽吐在你头发里,你追着我跑了三条街,最后却在我摔倒时,第一时间把我扶起来。】
席焰靠在门板上低笑出声。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她穿着黄色的小雨靴,摔倒时溅了一裤腿的泥,却忍着眼泪说“我没事”,像只倔强的小兽。他当时气得想骂她,最后却蹲下来,用袖子一点点擦去她膝盖上的 dirt,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让她摔倒了”。
手机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像两只隔着时空对话的蝉。
他们聊起十二岁那年的校车奇遇——他把偷偷画的她的素描藏在课本里,被老师发现后谎称是“静物写生”;
聊起十五岁的校庆晚会,她作为主持人忘词,是他在台下用口型一点点提醒;聊起十八岁的高考,两人偷偷报考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在老槐树下分享了一支冰棒,甜得像是在做梦。
“你那时候画的素描,能不能给我看看?”露希允抱着膝盖坐在门后,声音透过门板传过去,带着点模糊的温柔。
席焰的耳尖微微发烫,指尖划过手机里存着的照片——那是他去年在老宅阁楼找到的,泛黄的素描纸上,少女的眉眼青涩却明亮,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日期,正是十二岁那年的夏天。
“明天给你看,”他对着门板轻声说,仿佛她就在眼前,“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
露希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席焰藏了很多心事,像埋在沙滩里的贝壳,要等潮水退去才肯显露。但她不急,因为她知道,明天过后,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发掘彼此生命里的秘密。
万沁瑶抱着卸妆水站在民宿二楼的走廊上,本来是想提醒露希允早点休息,却在经过她房间时,听到了里面压抑的笑声。作为伴娘团里最“八卦”的一员,她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耳朵贴着门板听了起来。
“……你那时候偷藏我的橡皮,现在要不要还回来?”是露希允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可以,”席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低低的很好听,“用一辈子来还,够不够?”
“哼,算你识相……”
万沁瑶捂住嘴,差点激动地叫出声。她轻轻推了推门,发现没锁,便悄悄探进半个脑袋——只见露希允背对着门坐在地上,手机屏幕亮着,脸上的笑意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而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忘了锁屏,正好能看到和席焰的聊天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