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厚重的雨幕和漆黑的夜空!
那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短暂,却又如此致命。它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舞台中央骤然打下的追光灯。
就在这零点几秒的、足以凝固时间的强光里,黄云霞和周慧英的目光,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令人窒息的力量牵引着,穿透了那顶湿漉漉的大檐帽的阴影——
她们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绝不应该属于活人的脸!
帽檐下,那张脸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的青灰色,像是被水浸泡了许久。肌肉萎缩塌陷,紧紧地贴在颧骨上,勾勒出骷髅般狰狞的轮廓。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他的眼睛——那里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完全漆黑的窟窿,如同通往九幽地狱的入口,正死死地、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凝视着她们!一股浓烈的、如同烂泥塘深处翻涌上来的腐臭气息,在闪电亮起的瞬间,猛地钻进她们的鼻腔!
“呃……”周慧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整个人软了下去,又被极度的恐惧硬生生拽住。
“快跑!!!”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猛地割破了死寂的空气!这声音并非来自黄云霞,而是她身旁那个素来胆小如鼠的周慧英!在极致的恐惧下,她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用尽全力,猛地将呆若木鸡的黄云霞朝着马路对面纺织厂传达室那点昏黄的光亮,狠狠推了出去!
黄云霞被推得一个趔趄,几乎是滚出了狭窄的雨檐,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水里。她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求生的本能已经驱使着她手脚并用地从泥水中爬起,朝着马路对面那点象征着安全的昏黄灯光,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冲刺!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拍打在她脸上,模糊了视线,脚下湿滑的煤渣路几次让她险些摔倒。她不敢回头,不敢有丝毫停顿,心脏在喉咙口疯狂地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云霞!跑啊——!!!”身后,周慧英带着哭腔的尖叫再次撕裂雨幕,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
紧接着,一阵声音穿透了哗哗的雨声,清晰地钻入黄云霞的耳膜。
嗒……嗒……嗒……
那不是人奔跑的脚步声。那是马蹄声!清脆,冰冷,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踏在硬石板上,而不是这泥泞的马路。蹄声不疾不徐,却以一种难以理解的、令人绝望的速度,紧紧追在黄云霞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更恐怖的是,一个嘶哑、低沉,仿佛含着砂砾摩擦的声音,贴着黄云霞的后颈响起,近得如同耳语:
“这片……最近不太平……”
那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啊——!!!”黄云霞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巨大的恐惧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反而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连滚带爬,终于扑到了纺织厂紧闭的大铁门前。传达室那扇糊着旧报纸的小玻璃窗里,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她发疯似的用拳头砸着冰冷的铁门,指甲在粗糙的油漆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开门!秦师傅!开门啊!救命!有鬼!有鬼啊!!!”
铁门旁的小侧门“吱呀”一声猛地被拉开。看门的老秦头披着件旧外套,手里拿着一个沉重的长柄手电筒,一脸惊愕地看着门外泥水里滚得如同泥猴、脸上毫无血色、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黄云霞。
“云霞?咋回事?咋弄成……”老秦头的话没问完,目光就被黄云霞身后马路对面的景象死死吸住了。
黄云霞顺着他的目光,带着无边的恐惧,猛地回头望去。
马路对面,那家副食品商店小小的雨檐下,空荡荡的。那个穿着警服的身影,连同那点诡异的烟头红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冰冷的雨水,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那个角落。
但是,老秦头浑浊的眼睛却瞪得极大,脸上的惊愕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恐惧所取代。他手中的长柄手电筒,那道光束原本只是随意地照着黄云霞脚下泥泞的地面,此刻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猛地向上抬起,强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直直刺向马路对面那空无一人的黑暗雨幕深处!
光束穿过密集的雨丝,形成一道光亮的通路。就在那光柱的边缘,在飘摇的雨帘之后,似乎有一抹深蓝色的布料,在光线中一闪而没。快得如同幻觉。
紧接着,那阵诡异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嗒…嗒…嗒…,清脆而空洞,仿佛从极遥远处传来,又像是贴着耳膜在敲打。声音在空旷的雨夜里回荡,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哗哗的雨声深处,无迹可寻。
老秦头的手电光柱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布满皱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喃喃地吐出一句话,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造孽啊……是……是阴兵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