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炉的火正旺,橙红的火苗舔着锅底,铝制蒸笼摞得比人高,白汽从笼缝里钻出来,裹着麦香飘满整个“哈尔滨—上海”线的绿皮火车炊事车。于晖正弯腰用粗布巾擦蒸笼边缘的水珠,袖口沾了点面粉,却比穿警服时更显踏实——这是他当炊事员的第五天,手里的馒头从最初的“歪瓜裂枣”,变成了现在的暄软雪白,连挑剔的列车长都夸“比前阵子的馒头有嚼劲儿”。
“于晖,赶紧把馒头装筐,三号车厢的旅客都在催了!”王师傅系着沾了油星的围裙,手里颠着铁锅,锅里的白菜炒粉条滋滋响,油花溅到围裙上,又添了道新印子,“今天有上海来的旅客,说想吃点带甜口的,你把昨天剩的红糖拿点出来,掺在下次的面里,别省着!”
于晖应了声,从铁皮柜里拿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块压得紧实的红糖——这是张婶昨天送来的,说“上海人爱吃甜,你掺在馒头里,旅客肯定喜欢”。他用菜刀刮了点红糖末,撒在刚和好的面里,指尖沾了点甜味,想起前世第一次蒸馒头的光景:那时候他碱放多了,馒头又黄又苦,有个旅客把铝制饭盒摔在地上,骂“炊事员没长心,拿猪食糊弄人”,他只会躲在王师傅身后抹眼泪,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可现在,他手里的面团揉得均匀,红糖末裹在面里,像藏了星星。他想起父亲常说的“不管做啥,用心就好”,突然觉得,就算在炊事车,也能把日子过出滋味来——前世他总觉得炊事员低人一等,现在才明白,能让旅客在冷飕飕的火车上,吃口热乎的甜馒头,也是种本事。
“同志,给我来两个馒头!”窗口探进个脑袋,是个穿着藏蓝色工装的男人,手里攥着两斤粮票,“我家丫头在五号车厢,说你们这儿的馒头好吃,让我多买两个带回去。”
于晖接过粮票,放在铁皮盒里,用竹夹夹了两个热馒头,裹在粗布巾里递过去:“小心烫,要是不够,等会儿再来拿,今天蒸得多。”
男人笑着接过:“哎,谢谢小伙子!我家丫头说,这馒头比她妈蒸的还好吃,下次坐车还来你这儿买!”
看着男人的背影,于晖心里暖烘烘的——这是他当炊事员以来,听到的最舒心的夸奖。他想起前世在厨房,每天面对的不是旅客的抱怨,就是同事的冷嘲热讽,从来没人跟他说“谢谢”,更没人说“下次还来”。这一世,只是换了个心态,居然连日子都亮堂了不少。
“于晖,快过来搭把手!”老陈的声音从车厢连接处传来。老陈是炊事班的老员工,头发都白了一半,平时爱开玩笑,却最疼年轻人。于晖跑过去,看见老陈正费力地搬着个大煤块,脸憋得通红:“这煤块太硬,我劈不动,你年轻,力气大,帮我劈开,不然煤炉该灭了。”
于晖接过老陈手里的斧头,掂量了一下,想起前世在工地劈柴的日子——那时候他每天要劈够十捆柴,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现在劈个煤块,倒也不算费劲。他把煤块放在铁砧上,举起斧头,“嘭”的一声,煤块裂开两半,大小正好能放进煤炉。
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力气真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你这么能干呢。对了,刚才我去二号车厢送水,听见旅客说,你昨天给那个拉肚子的孩子煮的米汤,特别管用,孩子今天都能跑着玩了——你咋知道米汤能治拉肚子?”
于晖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的事。昨天有个带孩子的旅客李大姐,孩子在火车上突然拉肚子,哭个不停,李大姐急得直跺脚,连乘务员都没办法。于晖想起前世在工地,有个工友的孩子也拉肚子,老中医说“米汤养胃,煮沸了喝能止泻”,他就赶紧用炊事车的大米,煮了碗浓稠的米汤,放温了给孩子喝,没想到真的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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