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逃生舱的发射通道被变形的结构堵住了。
“走维修通道!”王峰砸开一个检修口。
两人爬进狭窄的管道,后面是蔓延的火舌。管道另一头通向一个小型运输艇舱——那里还有最后一艘可能能用的逃生艇。
他们爬出来时,运输艇舱也已经半毁。唯一完好的那艘艇,舱门卡住了。
刘洋用激光切割器拼命切割门缝。王峰回头看了一眼——火势正在快速接近。
“快点!”
门开了。两人冲进去,刘洋扑到控制台前启动引擎。运输艇颤抖着从母舰脱离,刚飞出几百米,求知者号就在他们身后炸成了碎片。
冲击波将小艇像树叶一样抛飞。内部警报狂响。
“稳定!稳定!”王峰抓着控制杆。
小艇在太空中翻滚了十几圈,终于勉强稳住。护盾只剩下8%,氧气还能维持三小时。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在战场的正中央,四周都是交火的舰船。
“我们成了活靶子,”刘洋苦笑。
就在这时,一艘星辰守护者的护卫舰突破战线,飞到他们旁边。
“登舰缆绳发射,”通讯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莉娜,她在那艘护卫舰上指挥救援行动。
缆绳连接,小艇被拉入护卫舰的机库。
舱门打开,王峰和刘洋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满脸烟尘。
莉娜站在机库门口,看着他们:“两个疯子。”
“但干掉了三个节点,”王峰咧嘴笑,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
莉娜摇了摇头,但嘴角也有一丝笑意:“还有九个。休息一下,然后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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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四十小时
战斗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
同盟舰队损失惨重。三百多艘舰船被击毁或重创,超过两万名官兵牺牲或失踪。
但肃正舰队的损失更大——七百多艘舰船被摧毁,其中近半是因为共鸣干扰导致的内乱或误伤。
更重要的是,十二个指挥节点被打掉了五个,肃正舰队的协同效率进一步下降。
然而,那艘巨型母舰依然完好无损。它就像一个沉默的堡垒,静静悬浮在战场后方,似乎在观察、在学习、在等待。
“它在适应,”绝对理性集体分析,“过去五小时,它对共鸣场的反制效率提升了23%。预计再过三小时,它就能完全免疫当前强度的干扰。”
“那就提升强度,”埃兹拉的声音更虚弱了,“但我需要……更多力量。”
她说的“更多力量”,指的是更深层的意识融合——不仅调和各个文明的“声音”,还要让这些声音真正“合一”,产生质变。
但那意味着,所有参与者可能都会失去一部分自我。
“文明之钥,”李振突然想起奥格斯格的话,“当不同文明真正理解彼此,愿意为共同未来放弃部分自我时,文明之钥就会出现。”
“你是说……”莉娜看着他。
“如果我们现在能做到真正的融合,也许就能激活文明之钥,激活平衡之核的完全力量。”
“但那需要所有文明心甘情愿,不是迫于压力,”埃兹拉说,“必须是……主动的选择。”
李振接通了全同盟广播。
“所有文明的同胞们,”他的声音传遍每一艘舰船、每一个基地,“现在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可以继续这样战斗,也许能再坚持几小时,也许能再摧毁几百艘敌舰。”
“但最终,我们会输。因为我们的敌人可以损失一千艘、一万艘舰船,而我们每损失一艘,就离灭亡更近一步。”
他停顿了一下。
“所以现在,我请求你们——不是命令,是请求——让我们一起做一件疯狂的事。”
“放下所有防备,所有保留,所有‘我们’和‘他们’的区别。让我们的意识真正融合,不是为了打赢一场战斗,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不同形态的生命,可以不是敌人,可以成为……一个更伟大的整体。”
“这可能会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我们可能会变得不再完全是过去的自己。但我们也可能……变得更多。”
“愿意的,请回应。”
沉默。
漫长的沉默。
然后,第一个回应传来——是繁盛之冠大使,他的意识如春风般温暖:“我们从绿星的灾难中学到,孤独的生命是脆弱的,连接的生命是强大的。我们愿意。”
第二个是钢铁意志:“逻辑推演显示,这是唯一有意义的选项。我们愿意。”
星辰守护者:“守护需要牺牲,包括牺牲部分的自我。我们愿意。”
旋律编织者:“不同的音符可以组成和声。我们愿意。”
一个接一个,所有文明都回应了。
共鸣场中心,埃兹拉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开始汇聚。那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真正的融合——就像氢和氧融合成水,产生了全新的性质。
共鸣场开始蜕变。
光芒不再变幻,而是稳定成一种纯粹的白金色。那光芒温暖而不刺眼,坚韧而不刚硬,复杂而不混乱。
在光芒的中心,一个虚影开始凝聚——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形态,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包容万有的象征。
它像一棵树,又像一片星云;像几何图形,又像流动的音乐;像坚固的堡垒,又像温柔的光。
“文明之钥……”埃兹拉喃喃道。
虚影完全成形的那一刻,平衡之核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穿透新启星的大气层,直射太空,在战场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环。
光环扫过,肃正舰船的动作全部凝滞了一瞬。
就像时间暂停了零点三秒。
然后,光环收缩,汇聚到黎明前哨,注入共鸣场。
埃兹拉感到一股浩瀚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那不是毁灭性的力量,而是创造性的、修复性的、平衡的力量。
“这是……”她睁大眼睛。
“平衡之核的完全体,”守护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三钥齐聚——法则之钥、生命之钥、文明之钥。现在,你可以……修复。”
修复什么?
埃兹拉本能地知道了。她看向那些肃正舰船——那些冰冷的、逻辑的、只懂得毁灭的机械造物。
在共鸣场的感知中,她看到了它们的“本质”——不是邪恶,是被扭曲的工具。就像一把刀,本来可以用来切菜,却被用来杀人。刀没有错,错的是握刀的手。
而握刀的手……是镜子协议,是镜像文明,是宇宙的“免疫细胞”的过激反应。
“我不需要摧毁你们,”埃兹拉轻声说,“我可以……修复你们。”
她举起手——不是物理的手,是意识的手。
共鸣场的能量开始转化,从“干扰”变成“修复”。
白金色的光芒如雨般洒向战场,落在肃正舰船上。
奇迹发生了。
那些舰船表面的武器系统开始“融化”——不是物理的融化,是概念上的消解。炮台变成通讯天线,导弹发射井变成传感器阵列,装甲板变成太阳能收集板。
它们在转化,从战争工具变成和平工具。
但这个过程极其消耗能量。埃兹拉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燃烧。
“停下!”新叶在医疗台前尖叫,“你的意识完整度在直线下降!再这样下去你会——”
“会消失,”埃兹拉平静地接话,“我知道。”
但她没有停。
一艘接一艘,肃正舰船被转化。从敌人,变成……中立的造物。
当第三百艘舰船被转化时,那艘巨型母舰终于动了。
它不再试图反击共鸣场,而是开始……撤退。
所有的肃正舰船,无论是否被转化,都开始向母舰靠拢。母舰打开巨大的舱门,将它们收回。然后,它开始后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在空间的褶皱中。
它们撤了。
战场上,只剩下被转化的三百多艘肃正舰船——现在它们静静地漂浮着,像温顺的金属岛屿。
还有同盟舰队残缺不全的阵型,以及无数漂浮的残骸和尸体。
胜利了?
但没有人欢呼。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代价。
共鸣场的中心,埃兹拉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李振的护卫舰靠拢黎明前哨,他冲进中央控制室时,埃兹拉正从悬浮平台上缓缓落下。
她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像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埃兹拉!”李振冲过去。
埃兹拉看着他,微笑:“我做到了……第三条路……不是摧毁,是转化……”
“你会怎么样?”李振的声音在颤抖。
“我的意识……融入了文明之钥,”埃兹拉轻声说,“我不会完全消失……我会成为平衡之核的一部分……像奥格斯格指挥官一样……看着你们继续前进……”
她的手开始消散。
“等等!”李振抓住她的手——却抓了个空,手指穿过了虚影。
“告诉所有人……”埃兹拉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们证明了……不同的文明可以共存……可以融合……这是……希望……”
最后一点光影,融入空气中。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李振跪在地上,手里空无一物。
窗外,战场上被转化的肃正舰船静静地反射着星光,像一座座沉默的纪念碑。
胜利了。
但失去了埃兹拉。
失去了三百多艘友军舰船。
失去了数万条生命。
而天空的尽头,在肃正舰队撤退的方向,一个更黑暗、更庞大的阴影,正在虚空中缓缓苏醒。
那不是舰船。
那是一只……眼睛。
巨大的、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凝视着这个星域的眼睛。
永恒沉寂的真身,第一次显露了迹象。
倒计时结束了。
但更大的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