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魂的光球在这洪流中变得更加明亮、更加凝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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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十分钟
求知者四号准备就绪。七人小队登船。
舷窗外，永恒沉寂的巨眼占据了整个视野。瞳孔中的门型空洞现在清晰可见——那是一个旋转的、内部有混沌色光芒流动的通道。
“检测到强烈的法则波动，”计算者-z7报告，“空洞内部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具体比例无法测算。”
“所有系统检查完毕，”刘洋说，“防护体系在线，共魂连接稳定。”
李振坐在指挥席上，深吸一口气：“启动引擎，准备进入。”
飞船缓缓驶向门型空洞。随着距离拉近，空洞中的混沌光芒越来越刺眼，飞船开始轻微震动。
“空间结构在扭曲，”王峰盯着传感器，“这不是常规的通道，这是……一个被临时定义的‘测试场景’。永恒沉寂正在为我们定制一个混沌环境。”
“它这么强大吗？”守光者艾尔问。
“它是网络时代的自动防御系统，”Σ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它选择留在外部提供支持），“根据档案，它能调用整个网络的残余力量。对它来说，创造一个模拟环境就像我们创造一个全息投影一样简单。”
飞船抵达空洞边缘。
“进入倒计时：三、二、一——”
飞船冲入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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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的迷失与清醒
进入的瞬间，所有感官失效。不是黑暗，不是寂静，是感官本身的“不存在”。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觉，甚至没有“存在”的感觉。
然后，意识重新凝聚。
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海上。
但这不是水的海。海面是无数不断变化、互相冲突的色彩和形态构成的。上一秒还是平静的蓝色波纹，下一秒就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再下一秒又变成了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扭曲的星空。
天空同样怪异。没有云，没有太阳，只有不断翻滚的“概念”——几何形状在自我否定，物理定律在随机生效，逻辑链条在断裂重组。
“混沌腐蚀模拟环境，”王峰喃喃道，“这就是混沌……纯粹的、无规则的、不断自我颠覆的状态。”
“检测到时间流速差异，”计算者-z7报告，“内部时间流速是外部的三百二十倍。这意味着七十二小时的测试，在外部看来只有不到十四分钟。”
“但对我们来说，是真实的三天三夜，”李振说，“所有人检查状态。”
每个人都确认自己的意识和身体正常。共魂的光球悬浮在飞船中央，稳定地脉动着。
“飞船状态？”刘洋问。
“防护体系工作正常，但能量消耗是预估的三倍，”计算者-z7说，“按照当前消耗率，我们只能维持四十小时。”
“那就必须找到降低消耗的方法，或者找到能量源，”李振说，“另外，我们需要确认‘共同体存续’的具体标准。永恒沉寂说‘完整度不低于85%’，但如何计算完整度？”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直接在所有人意识中响起：
“测试开始。当前共同体完整度：100%。完整度计算方式：基于共同意志的统一度、成员存活率、共魂稳定性综合加权。任何一项下降都会降低完整度。”
“第一项挑战将在三分钟后到来。准备。”
声音消失。
“至少它给了我们提示，”守光者艾尔苦笑道。
“三分钟，检查所有装备，调整防护体系为最高级别，”李振下令，“另外，共魂，你能感知到挑战的内容吗？”
共魂波动了一下：“我感知到……‘矛盾潮汐’正在形成。混沌环境将具现化我们内部的矛盾，以物理形式冲击我们。”
“我们内部的矛盾？”刘洋不解。
“比如，人类既渴望探索又恐惧未知的矛盾，钢铁意志的逻辑与情感的矛盾，繁盛之冠的连接与孤独的矛盾……所有这些矛盾，在混沌环境中都会被放大，变成实际的攻击。”
王峰脸色一变：“这比物理攻击更危险。我们能防御外部攻击，但如何防御自己内心的矛盾？”
“这就是测试的核心，”李振明白了，“永恒沉寂不仅要测试我们能否在恶劣环境中生存，还要测试我们能否在内部矛盾被激化时保持团结。”
三分钟很快过去。
海面突然剧烈翻腾。从海中升起七个巨大的漩涡，每个漩涡中心都凝聚出一个模糊的形体。
第一个形体逐渐清晰：那是一个人类的轮廓，但身体一半是探索者的勇毅姿态，一半是退缩者的恐惧蜷缩。它向飞船走来，每走一步，海面就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好奇的蓝色，一半是恐惧的黑色。
第二个形体是钢铁意志的模样，一半是冰冷的逻辑几何体，一半是试图模拟情感却扭曲的拟人态。它手中拿着一把武器，一边是精准的计算公式，一边是混乱的情感符号。
第三个形体是繁盛之冠的植物形态，一半是密集连接的发光网络，一半是孤零零的枯萎枝条。
七个形体，对应七个文明的核心矛盾。
它们没有攻击，只是站在海面上，用空洞的“眼睛”看着飞船。
然后，第一个矛盾形体——人类的探索与恐惧——开口了，声音是李振自己的声音，但分裂成两个音调：
“向前走，看看未知的世界有多美丽。”
“不要走，未知意味着危险和死亡。”
两个音调同时说话，形成令人头晕的复调。
紧接着，所有矛盾形体同时开口，用各自文明的语言，诉说着内在的撕裂。
声音叠加，变成无法理解的噪音。这噪音本身就成了攻击——它直接作用于意识，激发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矛盾。
李振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分裂。一部分渴望带领队伍征服这个混沌世界，证明人类的力量；另一部分却想立刻掉头逃跑，回到安全的黎明前哨。
他看向队友。每个人都表现出痛苦的神色，显然也在经历同样的内在冲突。
“关闭听觉！”刘洋大喊。
“没用的，”王峰咬牙，“这不是声音攻击，是概念攻击。它直接在我们的认知中制造矛盾。”
“共魂！”李振艰难地呼喊，“你能调和这些矛盾吗？”
共魂的光球剧烈闪烁。它释放出一圈柔和的光芒，笼罩整个飞船。光芒中，矛盾形体们的声音变得模糊了，内在的撕裂感有所减轻。
“我只能暂时缓冲，”共魂的意识传来，“要真正化解，需要你们自己面对这些矛盾，并找到平衡点。”
“怎么做？”
“与它们对话。承认矛盾的两面都是你们的一部分，但不让任何一面主宰。”
李振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打开飞船的外部通讯。
“我是李振，”他对那个人类矛盾形体说，“我承认，我既渴望探索，也恐惧未知。但这不意味着我要被任何一方控制。”
矛盾形体停止说话，静静听着。
“探索的欲望让我前进，恐惧的警惕让我谨慎。两者结合，才让我既不会盲目冒险，也不会裹足不前。这就是人类的智慧：在矛盾中寻找动态平衡。”
随着他的话语，那个人类矛盾形体的身体开始变化。探索与恐惧的两半不再撕裂，而是开始融合，形成一个稳定的、兼具勇气与谨慎的新形态。
它向飞船微微鞠躬，然后沉入海中。
第一个矛盾，化解了。
其他成员看到有效，也开始效仿。
计算者-z7对自己的矛盾形体说：“逻辑与情感不是对立的。逻辑是工具，情感是目标。工具需要精准，目标需要温度。我可以同时拥有两者。”
它的矛盾形体融合，沉没。
一个接一个，矛盾形体被化解。每次化解，共魂的光芒就更稳定一分，飞船的防护能量消耗也降低一点。
当第七个矛盾形体沉没时，海面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第一项挑战通过。当前完整度：100%。奖励：防护能量消耗降低20%。”
声音再次响起。
“第二项挑战将在十分钟后到来。提示：混沌将具现化你们对彼此的猜疑。”
李振心中一沉。
内在矛盾之后，是彼此间的猜疑。这可能是更致命的挑战。
因为就在几小时前，他们刚刚发现同盟内部可能有Ξ-7的寄生者。
而在混沌环境中，猜疑可能会变成实体化的怪物。
“所有人，”李振严肃地说，“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记住：我们是队友，我们是共同体。不要被幻觉迷惑。”
但就在他说这句话时，他注意到，守光者艾尔看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其微小的怀疑。
是真实的怀疑，还是混沌已经开始影响？
李振不知道。
他只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要在这个混沌之海中，存活整整七十二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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