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莲没有退:“我愿意花。”
林栖坐回绣架,把旁边那张小凳子让给她。
“你坐,我说得慢,你听得清。”
沈莲坐下,腰背挺直,像学徒,也像提刀的人。
林栖抬手,拿出两条绣线,一白,一青。
她指着白线:“这是记得。”
又指向青线:“这是忘得。”
沈莲问:“忘也要绣进去?”
“是,因为记得的人,必定也有忘的地方。要是只记得,那不是绣,是说谎。”
沈莲点头,手却轻轻发冷:“那我……先从记得的绣起。”
林栖轻声:“你娘叫什么?”
沈莲闭眼,咬唇。过了一会,她才开口:“林秋。”
林栖的指尖轻轻一抖,却马上稳住。
“她叫秋,你叫栖。你们是相连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沈莲问:“什么?”
“一个是归,一个是停。”
“一个是回去,一个是留下。”
这话说得平静,却不是谜语,听得懂也能懂得深。
沈莲没有说话,只握紧线。
她知道,这一针下去是试探她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命,也绣进去一部分。
林栖把绣圈放在她手上:“你先绣一个“秋”字。”
沈莲吸一口气,终于落针。
针下去时,她没有哭,但手稳了下来。
老人站在门口,轻声对陆沉说:“这丫头……是能进来的。”
陆沉不知何时已站在后院,他没有打断:“能出吗?”
老人望着那针法,缓缓道:“想出,她就还在路上。若不想就会变成下一个“序号”。”
陆沉点头:“那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她带出去前,先让她明白一件事。”
老人问:“什么?”
陆沉看向那半开的棚门,轻声说:“绣命的人,只要还绣得出自己的名字,就不是序号。”
这句话落下时,棚里已经出现很完整的“秋”字雏形。
针法不熟,却有力。
午后,宁昭在米铺后院等沈莲回来。
她没坐,站在树下看树影,像是在数时间。
沈莲回来时,衣袖沾了一点土,脸上有汗。
她没有哭,也没有慌,只走过来低声说:“娘娘,我绣出来了一个“秋”字。”
她把绣布拿出来,那字写得不完美,却很清楚。
宁昭看了一眼:“很好。”
沈莲又说:“林姐姐说,我要记住我不是为了别人绣,是先为了自己绣。她说我能绣这个字,就是我还有力气。”
宁昭点头:“她说得对,真正活着的人,要先记住自己,才能有想起他人的权利。”
这句话说得直接,不绕弯。
陆沉靠在门口,没进来,只问:“庄子里有什么异常吗?”
沈莲想了想:“老人说……有人正盯着庄子。越靠晚上越明显。他没说是谁,只说“不是庄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