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风云聚
八十一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在古剑丘洗剑池畔石室中闭关参悟的石头而言,每一天都像是与手中那柄“尘岳”进行着一场无声而艰难的角力与交融。
初始几日,他握着尘岳,除了那沉甸甸到几乎难以挥动的分量,以及左臂契约印记与之持续的微弱共鸣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特别。
剑身依旧是那副灰扑扑、死气沉沉的模样,任他如何以灵力、魂力、乃至契约之力去沟通,都如石沉大海。
他耐着性子,每日除了必要的调息恢复,便是握着尘岳静坐,心神完全沉入剑中,去体会那份独一无二的“沉”。那不是单纯的重量,更像是一种凝聚了万古山川、无尽岁月沉淀的“意”的重量。
他尝试着用自己与大地的共鸣去理解它,用洗剑池淬炼后对金灵锐气的感知去触碰它,甚至回想着师尊林风提及“纳清浊,衍造化”时那种包容天地的意境去感悟它。
过程枯燥而煎熬。有时枯坐整日,一无所获,只有手臂的酸麻和心神的疲惫。
有时,在深夜入定最深时,识海中会忽然掠过一丝极其模糊的景象——并非完整的画面。
更像是一种感觉:无边无际的荒凉沙漠,天空低垂,黄沙之下掩埋着无数断裂的、早已失去光泽的兵器轮廓,而在那最深处,有一点微弱却恒久不变的玄黄之光,如同风沙中永不熄灭的烛火……
他知道,那或许就是“尘岳”记忆深处的碎片,来自葬剑古漠。
洗剑池他每隔三日便去一次,每一次都是冰与火、刮骨淬魂般的折磨。但效果也是显着的。
他的经脉被拓展得更加宽阔坚韧,肉身强度与力量与日俱增,对金灵之气的掌控和耐受也越发纯熟。更重要的是,每一次洗剑池的痛苦冲刷,似乎都让他的契约印记与尘岳之间的那丝共鸣,变得清晰一分。
渐渐地,当他握着尘岳时,不再仅仅是感觉沉重,而是能隐约感知到剑身内部,那如同大地脉动般缓慢、深沉、几乎凝滞的“心跳”。
他开始尝试最简单的动作——举剑。仅仅是将其从膝上平举至胸前,最初需要耗尽全身力气,手臂抖如筛糠。到后来,虽依旧吃力,却能稳定完成。
然后是缓慢的、毫无章法的挥动,感受剑身划过空气时带来的、仿佛能切开空间的凝滞感。
他没有学习任何剑招,厉寒秋也未曾传授。无锋老人的意思很明确,“悟”,而非“学”。石头便只凭着本能,凭着与大地、与契约的感应,去挥动这柄沉重的古剑。有时他觉得,自己挥动的不是剑,而是一座微缩的山岳。
时间在汗水和寂静中流逝。石室外的山景从葱郁到染上微黄,山风中的寒意日渐凛冽。
---
与此同时,百草谷。
八十一天的倒计时,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悬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谷中的气氛,在紧张有序的忙碌中,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与蓬勃交织的奇异景象。
磐石族三位使者以契约碑为核心,调动石渊地脉储备,合百草谷灵枢,布下的“不动磐石大阵”已于月前完成。
阵法激活时,整个百草谷地脉轰鸣,一座座虚幻的、由精纯土行灵力凝聚而成的山岳虚影在谷地上空若隐若现,与地面真实的阵法纹路相连,形成了一道固若金汤的立体屏障。
寻常金丹修士连靠近谷口都会感到举步维艰,元婴修士想要攻破,也绝非易事。
木怀仁与赤霞主持的青芝帖发放,虽力求隐秘,但在林风那缕本源道息为凭的震撼下,以及百草谷玄鳞卫覆灭、灵气复苏的消息暗中流传,依然在昊天神域底层和部分中坚势力中,激起了巨大的、难以平息的暗涌。
有的势力接到玉简后沉默不语,暗中却派遣了最信任的密探前往百草谷外围查探;有的则激动不已,悄然整顿力量,准备赴会;当然,也不乏惊恐万分,连夜向神庭表忠心,甚至试图举报者,但这些人的信息,往往在传递出去前,便神秘地中断或消失了——其中不乏磐石族隐于大地脉络的监控与玄微道宫暗线的功劳。
谷中弟子在赤霞等人的严苛督导下,日夜苦练“净尘微光阵”。这套简化阵诀精妙深奥,初期进展缓慢,但弟子们经历了生死劫难,心志坚定,又有林风偶尔在谷中行走时,那润物无声的道韵熏陶,竟也渐渐摸到门径。
小到三人一组,大到数十人联动,已能初步演练,阵法展开时清光蒙蒙,自带一股净化与稳固之意,与“不动磐石大阵”的厚重相辅相成。
林风本人,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谷中那口灵泉旁。他很少直接插手具体事务,更多时候是在静坐,气息与整个百草谷、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隐隐相连。
他偶尔会召见木怀仁或赤霞,询问进展,给予点拨,话语不多,却总能直指关键。更多时候,他只是静静地观察,观察谷中草木的生长,观察弟子的演练,观察远方的风云变幻。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百草谷最大的定海神针,也是“伐天”旗帜最耀眼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