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一步:“再来。这次我不会快速进攻,你试着反击。”
林凡点头。这一次,雷洪的攻击速度明显放慢,但每一招都更加精妙,充满了虚招和变化。林凡集中全部注意力,努力分辨真假,寻找反击的机会。
两分钟时,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雷洪的一个侧踢收招稍慢。林凡矮身突进,试图抱摔。
然后他发现自己又躺在地上了。
“破绽是我故意卖的。”雷洪说,“你看到了机会,但没看到机会后面的陷阱。在格斗中,有时候最好的机会,就是最致命的陷阱。”
他伸手把林凡拉起来:“你的感知能力是天赋,但也是弱点。你太依赖它了,以至于忽略了基础的观察和判断。从明天起,你要戴上这个训练。”
雷洪递给林凡一副特制的眼罩——不是全黑,而是半透明的,会扭曲和模糊视觉。
“当你不能完全依赖视觉时,你才会真正学会用身体去感知,用经验去判断。”
第一天的格斗训练结束后,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青紫。但没有人抱怨,因为雷洪身上同样有伤痕——在连续对战五十人后,即使是他也难免被偶尔击中。
晚上在医务室处理淤伤时,罗威坐在林凡旁边的椅子上,沉默了很久后突然说:
“你今天坚持了一分二十秒,是我们当中最长的。”
林凡正在给小腿敷冰袋,闻言抬头:“运气好。”
“不是运气。”罗威摇头,“你能看到他的动作,我能感觉到。你的反应……很特别。”
他顿了顿:“但你为什么参军?以你的能力,在研究院或者什么实验室里,应该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林凡沉默了一会儿:“我的父亲是个工程师。他在我十二岁时死于一次工业事故,事故原因是安全系统故障——一台自动化机械臂突然失控。”
罗威看着他。
“从那时起,我就对‘控制’这件事很着迷。”林凡继续说,声音很轻,“怎么控制机器,怎么防止失控,怎么在失控发生后减少伤害。后来我接触了机甲,我发现那是最极端的控制挑战——人要控制比自己大几十倍、复杂无数倍的机器。”
他放下冰袋:“所以当我知道初号机需要驾驶员时,我就报名了。我想知道,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哪怕差点死在驾驶舱里?”
“尤其是差点死在驾驶舱里。”林凡说,“那证明它是真正的挑战。”
罗威看了他很久,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疯子,林凡。但至少……你是个诚实的疯子。”
从那天起,罗威对林凡的态度开始微妙地改变。不再是纯粹的排斥,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竞争和隐约尊重的态度。
武器维护:被重塑的认知
如果队列训练是关于自我控制,格斗训练是关于实战生存,那么武器维护训练,则彻底重塑了林凡对机甲的理解。
训练在基地最老旧的机库进行,这里存放着已经退役的第一代和第二代机甲。巨大的机械身躯上布满岁月和战斗留下的痕迹,油漆剥落,装甲凹陷,关节处有修补过的焊接痕迹。
雷洪站在一台老旧的“铁驭-i型”机甲脚下,这台机甲和之前林凡在“熔炉”里训练用的同型号,但眼前这台明显经历过真正的战斗。
“从今天起,未来两周,你们的任务是让它重新动起来。”雷洪说,指了指身后堆积如山的零件和工具,“不是模拟系统里的虚拟维修,是真正的、实打实的拆解、检查、更换、组装。”
队伍里响起一阵哀嚎。这些人都是驾驶员,不是机械师。他们知道怎么开动机甲,但大多数人对内部的复杂结构一知半解。
“觉得不该你们干?”雷洪冷笑,“在战场上,没有随时待命的维修团队。一次伏击战,你的机甲腿部关节中弹,你是坐在里面等死,还是爬出去试着修好它?”
他走到机甲旁,拍了拍冰冷的装甲:“了解它,才能真正驾驭它。知道每一个零件的功能,知道每一处结构的弱点,知道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牺牲什么来保全什么——这些知识,有时候比驾驶技术更重要。”
任务分配下来。五十个人分成五组,每组负责机甲的一个部分:动力系统、传动系统、武器系统、传感系统、装甲与结构。林凡被分到了传动系统组,同组的还有张猛和另外八个人。
工作从最简单的清洁开始。戴上防护眼镜和手套,拿起高压气枪和专用清洁剂,钻进机甲内部狭窄的维修通道。里面积满了厚厚的油污、灰尘,甚至还有不知名的小动物的尸体。
林凡跪在传动舱里,用刷子一点点清理齿轮上的油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品味和金属锈蚀的气味。工作枯燥、重复,而且极其耗费体力——许多螺栓因为多年没有拆卸已经锈死,需要用专门的松动剂浸泡,再用加长扳手全力拧动。
第一天结束时,林凡的双手磨出了三个水泡,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脸上、身上全是油污。但他们的工作进度只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
晚上在浴室冲洗时,张猛一边搓着头发里的油泥一边抱怨:“这他妈简直是虐待。我们是驾驶员,不是修理工!”
“但雷教官说得对。”林凡说,让热水冲去一天的疲惫,“我今天清理传动轴的时候,看到上面有三处裂痕。如果在战斗中,那根轴可能会突然断裂,导致整条腿失控。”
张猛沉默了一会儿:“你看到了裂痕?我怎么没发现?”
“在第三齿轮组的连接处,裂纹很细,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到。”林凡说,“如果我没清理到那里,如果我们没发现……”
他没说完,但张猛明白了。
第二天,林凡带着放大镜和强光手电钻进传动舱。他开始用比雷洪要求更细致的方式检查每一个零件,测量每一个齿轮的磨损程度,记录每一个轴承的松动情况。他的大脑异常活跃,能注意到许多其他人忽略的细节:一处细微的磨损不均匀,可能意味着安装偏差;一个螺丝的拧紧力矩不对,可能影响整个组件的稳定性。
第三天,他发现了更多问题:一个缓冲垫老化严重,两个密封圈有轻微渗漏,一处焊接点有疲劳裂纹。
他将所有发现详细记录,交给负责他们组的王靖工程师。王靖看了报告,眼睛瞪得老大:“这些……都是你发现的?”
林凡点头。
王靖立刻带着报告去找雷洪。十分钟后,雷洪来到维修现场,亲自钻进传动舱查看。
出来后,他脸上难得没有那种冰冷的严厉:“报告准确。传动系统的隐患比预计的严重,如果没有发现,即使修复了也不可能通过安全测试。”
他看向林凡:“你怎么做到的?”
“只是……仔细看。”林凡说。
“不只是仔细。”雷洪摇头,“那些裂纹,那些磨损,没有经验的人即使看到了也意识不到危险。你有某种……对机械结构的直觉。”
他下令调整维修计划,优先处理林凡发现的问题隐患。整个工作进度因此延迟了两天,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在排除真正的安全隐患。
第二周,当维修进入组装阶段时,雷洪给了林凡一个特殊的任务:负责整个传动系统的最终调试和校准。
这是技术含量最高的工作,需要精确测量每一个齿轮的啮合间隙,每一个轴承的预紧力,每一个液压阀的开启压力。误差必须控制在微米级。
林凡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几乎不眠不休。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对待每一个细节,那种在链接初号机时的感知能力,似乎也能用在机械上——他能“感觉”到齿轮啮合时是否顺畅,能“听到”轴承转动时是否有异响,能“判断”出液压油的流动是否正常。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按下测试按钮时,整个传动系统平稳启动,各个部件运转流畅,噪音低于标准值。
雷洪站在测试台前,看着数据屏幕,沉默了很久。
“你做到了。”他终于说,“不仅仅是通过,是优秀。”
那天晚上,在完成了自己小组的工作后,林凡没有休息,而是主动去帮助武器系统组。他们正在调试机甲肩部的自动炮塔,但一直无法解决卡弹的问题。
林凡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说:“试试把第七号供弹齿轮的齿数减少两个。”
“什么?”
“直觉。”林凡说,“现在的齿轮比让供弹速度比击发速度快了3%,导致弹药在进膛前被挤压变形。”
武器组的成员将信将疑地尝试修改。修改完成后,卡弹问题果然解决了。
消息很快传开。从那以后,其他组遇到难题时,也开始找林凡帮忙。他并不总是能解决问题,但他的“直觉”往往能提供意想不到的思路。
罗威负责的传感系统组遇到了最棘手的问题——主光学传感器的校准始终无法达标。在林凡的建议下,他们没有继续调整传感器本身,而是检查了传感器的安装基座,发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形变。修正基座后,校准一次通过。
三周的维修训练结束时,那台老旧的“铁驭-i型”通过了所有安全测试,重新站了起来。虽然它不会再上战场,但这次训练让所有人都收获良多。
结业仪式上,雷洪站在修复一新的机甲前,说了这样一段话:
“这三周,你们做的不是维修,是对话。你们在和一个即将退役的老兵对话,听它讲述身上的每一道伤痕背后的故事,理解它每一个零件承受过的压力。”
他看向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林凡身上:“驾驶机甲,不是征服,是合作。你不是在控制一台机器,而是在和一个复杂的生命体建立关系。你们需要彼此了解,彼此信任,才能在战场上生死与共。”
“林凡在这方面有天赋。他能‘听’到机器的声音,能‘感觉’到结构的状态。这是宝贵的才能,但也危险——因为他可能会过度依赖这种直觉,而忽略扎实的基础知识和严谨的操作规程。”
“所以从下周开始,你们的训练将进入第二阶段:模拟驾驶。你们将把这三周学到的一切,应用到真正的操控中。”
“林凡。”
“到!”
“你会有额外的任务。”雷洪说,“在完成常规训练的同时,你要开始学习初号机的技术手册——全部十二卷,三千七百页。一个月后考核。”
队伍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三千七百页的技术手册,正常需要半年才能掌握。
但林凡只是立正回答:“是,教官!”
他知道,简陋的起点已经过去。队列、格斗、武器维护——这些看似与机甲驾驶相去甚远的基础训练,实际上为他打下了坚实的根基。
而现在,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