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曲率传感器读数异常……局部引力常数波动超过0.3%……”
指挥室里的科学家和技术官们快速分析着数据,但得出的结论一个比一个令人不安。
苏婉调出了林凡和初号机的神经链接记录,快速对比。她的脸色越来越白:“这些能量波动模式……和初号机能量核心的不稳定周期有相似性。还有这种运动轨迹——看这里,这个分裂体的变向模式,和林凡在模拟测试中做出的一个非常规机动,在数学上同构。”
“什么意思?”赵罡问。
“意思可能是巧合。”苏婉说,“也可能意味着……这些外星单位和初号机,来自同源科技。或者更糟——它们在模仿,或者……在呼应。”
“呼应什么?”
“呼应初号机。”苏婉调出时间轴,“注意到吗?这些目标开始异常聚集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而今天下午三点十五分,林凡在模拟机上进行了一次同步率测试,峰值达到了71%,是他目前的最高纪录。两次事件的时间差在两分钟以内,考虑到信号传播延迟,几乎是同步的。”
这个推测让指挥室陷入更深的寒意。
“你在说,那些东西能感知到林凡和初号机的链接?”陈司令问。
“或者是初号机能感知到它们,并产生了某种……共鸣。”苏婉说,“初号机的技术我们完全无法理解,如果它真的来自外星文明,那么和外星单位产生联系就不奇怪。问题是,这种联系是敌是友。”
就在这时,雷达区传来新的报告。
“目标开始移动了!但不是朝我们!”
屏幕上,三百多个集群核开始缓缓调整阵型。它们没有组成攻击队形,而是排列成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立体网格。网格的中心,那个最初被探测到的三个红点的位置,现在空了出来——不,不是空出来,而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那里“浮现”。
空间本身似乎在扭曲。雷达回波显示那里的空间曲率急剧变化,光线被弯曲,雷达波被吸收或散射。一个巨大的阴影,在网格的中心缓缓显现。
那东西太大了。
最初的雷达截面估计显示,它的尺寸超过堡垒的三倍,形状不规则,像一团纠缠的金属荆棘,又像一个被撕碎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星体。它的表面不断有电弧跳跃,每一次电闪都会让周围的集群核同步亮起。
“母舰……或者指挥节点。”王重山喃喃道,“这东西的能量读数……天啊。”
能量监测仪表直接爆表了。系统自动切换到了对数刻度,即使如此,那条代表能量输出的曲线还是几乎垂直上升。
“它在充能。”防空指挥官的声音干涩,“这种能量级别……如果转化为武器,一发就能击穿堡垒的能量屏障和三层装甲。”
“预估充能时间?”赵罡问。
“根据目前的能量爬升速率,最快四十八小时,最慢七十二小时。但这是假设它需要完全充满。如果它只需要部分充能就能发动攻击……”
“那就是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陈司令接过话,“我们需要立刻进入全面战备状态。疏散非战斗人员,启动所有防御系统,召回所有在外舰队。”
“等等。”李振国反对,“如果这是诱饵呢?如果我们全面动员,暴露所有防御部署和兵力配置,然后它们真正的攻击从另一个方向来怎么办?”
“第四舰队已经失联了,李将军!”陈司令提高了音量,“那不是诱饵,那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三百多个高能量目标,一个超级母舰,就悬在我们头顶不到一光秒的地方!我们需要立刻决定:打还是撤?”
“撤?撤到哪里去?”李振国反问,“堡垒是这片星区最后的大型防御节点。我们撤了,后方十二个殖民星球、数亿平民怎么办?用人命拖延时间吗?”
争吵再次爆发。
但这一次,赵罡没有等他们吵完。他走到通讯台前,按下了全域广播按钮。
“这里是堡垒最高指挥官赵罡。”他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遍整个指挥中心,甚至通过内部频道传到了基地的每个角落,“我宣布,堡垒立即进入‘赤色黎明’最高战备状态。重复,‘赤色黎明’最高战备状态,立即生效。”
“赤色黎明”——那意味着全面战争,意味着所有资源优先供应防御和战斗,意味着所有人员进入战斗岗位,意味着……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堡垒,或者至少拖延足够的时间,让后方有机会疏散或准备。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堡垒活了过来。
警报声终于响起,不是局部的嗡鸣,而是穿透每个角落、震动骨髓的低频啸叫。灯光切换为暗红色,所有非必要区域的电力被切断,输送到防御阵列和武器系统。装甲板层层闭合,能量屏障从淡蓝转为深红——那是最高防御强度的标志。
在训练场,林凡和所有预备役队员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训练。
雷洪的通讯器响起,他接听后脸色一变,立刻吹响哨子:“全体注意!实弹武装,立刻前往第三防御区报到!这不是演习!”
林凡跟着人群跑向军械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他感到大脑深处的嗡鸣声在加剧,不是训练后的疲惫,而是一种……共鸣的呼唤。
来自头顶上方,遥远的深空。
来自那些刚刚聚集起来的红色眼睛。
而更深处,在他的意识边缘,他感觉到初号机在机库里“醒来”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启动,而是一种存在的苏醒,一种等待了许久的、近乎饥渴的期待。
仿佛在说:
终于来了。
七十二小时倒计时
指挥中心的巨型屏幕上,一个倒计时已经开始:
71:59:58
71:59:57
那是对母舰充能完成的最短预估时间。也可能更短,也可能更长,但没有人敢赌。
赵罡将军转向苏婉:“林凡的状态如何?”
“刚刚完成一次高强度训练,生理指标在恢复中。但他的神经活跃度……正在异常升高,和深空中那些目标的能量波动有同步趋势。”
“他能感觉到它们?”
“我相信他能。”苏婉说,“而且初号机也能。将军,我们可能面临一个抉择:是继续将林凡和初号机作为最后的手段隐藏起来,还是现在就让他们建立深度链接,尝试搞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初号机和它们的关系。”
“风险?”
“极大。深度链接会极大增加林凡的神经负荷,可能加速他的……异变过程。而且如果初号机真的和那些外星单位有某种联系,主动链接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更精确,甚至可能让对方获得入侵我们系统的通道。”
“收益呢?”
“可能获得关键情报。了解敌人的科技基础、战术模式、弱点。甚至可能……通过初号机影响或干扰它们。”
赵罡看向陈司令和李将军:“你们的意见?”
“立刻链接。”陈司令毫不犹豫,“我们只有七十二小时,每一秒都宝贵。林凡的价值就在这种时候体现。”
“绝对不行!”李振国反对,“这是在赌博!用整个堡垒的安全赌博!如果链接导致初号机失控,或者吸引敌人提前攻击,我们就全完了!”
王重山调出了一组计算:“根据风险模型,现在让林凡进行探索性链接的预期收益,要高于等到交战开始后的被动使用。但前提是,我们能控制链接过程,并在出现危险征兆时立刻切断。”
“林凡本人呢?”赵罡突然问,“他有权知道真相,也有权选择。”
苏婉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是的。他应该知道。”
“告诉他。给他半小时考虑。半小时后,我要答案。”
命令传递下去时,林凡刚刚领到实弹武器——一把新型脉冲步枪,重量和手感都和他训练用的模拟枪不同,沉甸甸的,带着死亡的真实感。
他被带到一间简报室,苏婉和雷洪已经在等他。
屏幕上是深空雷达图像,三百多个红点,一个巨大的阴影。
以及一个倒计时:71:42:19
“这是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苏婉说得很平静,但每个字都重如千钧,“我们需要你链接初号机,尝试感知或理解那些东西。但风险很大,可能对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也可能暴露堡垒或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你可以拒绝。”雷洪补充道,“没有人会怪你。这是超出你职责范围的要求。”
林凡看着屏幕上的红点。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阴影。
他感到大脑在嗡鸣,血液在奔流,心脏在狂跳。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
反而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释然。
这一个月来的所有训练,所有痛苦,所有坚持,好像都是为了这一刻。
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该什么时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