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的任命
那个“落”字,在周振华少将低沉而平稳的语调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它不像一个随意的词汇选择,更像是一枚被精准投下的定位桩,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千钧压力,钉在了林凡所在的方位。
刹那间,简报室里本就凝滞的空气仿佛又向下沉了几帕斯卡。所有低声的交谈、电子笔划过的微响、甚至压抑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全息投影仪散热风扇持续发出的、几乎令人神经紧绷的微弱嗡鸣,以及头顶幽蓝色导光条那恒定不变的冷淡光辉。
数十道目光,如同被统一操控的探照灯束,齐刷刷地转向,聚焦在林凡身上。这些目光里成分复杂:有来自高级军官们审慎的评估——这个年轻人,这张在战火中迅速褪去稚气却仍显年轻的脸庞,能否真的扛起“第一把尖刀”的重任?有来自同级或资深部队主官的好奇与打量——传说中的“猎鹰”,初号机的驾驶员,究竟有多少成色?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人性本能的紧张——这把“尖刀”的成败,将直接影响整个“铁砧行动”的开局,进而牵动无数人的命运。
林凡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目光的重量,它们像无数细密的针尖,落在他的皮肤上,刺在他的新徽章上,试图穿透作战服,度量他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力度与稳定性。但他没有躲闪,甚至没有让睫毛产生一丝不必要的颤动。他的脊柱如同被注入液态金属般挺得笔直,肩膀打开,下颌微收,标准的军人站姿。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周少将目光锁定他的瞬间,一股冰冷而灼热的激流自尾椎骨窜起,瞬间漫过全身——那是高度应激反应,是责任轰然降临时的生理战栗,也是被选中、被赋予使命时,灵魂深处迸发出的、近乎本能的昂然。
“七十二小时。”
周少将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那短暂却漫长的聚焦沉默。他伸出一根手指,并非指向林凡,而是在空中虚点,仿佛在敲击一个无形的计时器。“从此刻算起,七十二小时内,我要看到这三根‘毒刺’——”他的手指划过全息地图上那三个依旧在缓缓脉动、散发着不祥猩红光芒的前哨站光点,“——被彻底拔除,碾碎,从这片战场上抹去。不留任何残骸,不给敌人任何重建或反扑的依托点。”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将任务的时间、目标、彻底性都框定得死死的。这不是商量,不是建议,是命令,是必须达成的战略节点。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凡脸上,那目光深邃,像两口历经风雨的古井,表面平静,内里却沉淀着无数战场得失的经验与智慧。“‘猎隼’小队,”他清晰地念出小队的代号,“将作为整个‘铁砧行动’的先导,执行此次清除任务。你们,是刺向敌人这处新兴威胁的第一把,也是最关键的一把——尖刀。”
“尖刀”。
这个词在军事语境中有着特定的份量。它意味着先锋,意味着撕裂,意味着在主力行动之前,以最小的动静、最高的效率,切入敌方防御最脆弱或最关键的点,打开缺口,制造混乱,为后续力量铺平道路。它象征着极高的信任,也代表着极高的风险。尖刀必须足够锋利,足够坚韧,足够精准,否则不仅无法破敌,反而可能率先折断,导致整个攻势受挫。
将这柄“尖刀”交到“猎隼”小队,交到林凡手中,其意味不言自明。指挥部认可了这支由年轻王牌带领的精锐小队的渗透与突击能力,尤其是初号机“苍穹守护者”在“疾风”形态下展现出的、超越常规战术框架的机动性与破坏潜力。这既是对过往战绩的肯定,更是对未来能力的押注。
林凡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口腔里似乎还残留着授勋仪式后饮水时那股淡淡的金属味。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将那股混合着紧张、亢奋与沉重责任的血液泵向四肢百骸。视线余光里,他瞥见坐在侧前方的雷洪教官。老教官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微微前倾、凝视全息地图的姿势,但他那肌肉线条硬朗的侧脸轮廓,似乎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一些,放在膝盖上的大手,指节微微泛白。没有言语,但那无声的关注和可能存在的担忧,如同实质般传递过来。
他也感受到了身旁和身后队友们瞬间绷直的身体和陡然凝重的呼吸。赵锐的背脊挺得像一杆标枪,夏梦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其他几位“猎隼”队员也瞬间进入了最高度的警觉状态。他们是一个整体,这份任命,是给整个小队的,荣耀与风险,将由所有人共同承担。
没有时间犹豫,也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态或豪言壮语。在军队,在战场,接受命令只需要最清晰、最坚定的回应。
林凡深吸一口气,那经过过滤的、微凉干燥的空气涌入肺叶,仿佛也带走了最后一丝不必要的情绪波动。他的眼神彻底沉静下来,如同风暴前夕最后一片宁静的海面,深不见底,却蕴含着即将释放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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