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困难。
他想起了自己那几次猎杀。他打完就走,他从未想过……要去捡回弹壳。
“而你。”
陈光的目光,锁定了林远山。
他走回桌边,拿起了那颗黄澄澄的毛瑟尖头弹。
“这东西,我们造得出来吗?”
“我们造不出来。”
“它的工艺、它的精度、它的火药配比……我们连仿造都做不到。这是纯粹的德国进口货,要么是战争爆发前用金条换的,要么……是我们从中央军那里缴获的。”
“你,”陈光走到林远山面前,“你告诉我,这颗子弹,值多少条命?”
林远山嘴唇发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培养一个普通的步兵,我们希望他,能用一条命,换掉三个鬼子。我们就赚了。”
“而培养一个狙击手……”
陈光走回黑板,写下了另一个数字。
“1000。”
“一千发子弹。”
“这是国际上,培养一个合格狙击手的最低标准。一千发子弹,打不出来一个神枪手,这个人就是废物,就该滚回去当伙夫。”
“一千发。”陈光环视所有人,“我们上个月的总产量,是两百发。我们需要不吃不喝,攒五个月,才能勉强凑够训练一个狙击手的弹药。”
“我们有三十个人。”
“我们没有三万发子an弹。”
“所以,”陈光的语气变得极度残酷,“我只留五个。我没有资源,去浪费在另外二十五个废物身上。”
他最后走回林远山面前。
“现在,你还觉得,你那三发脱靶的子弹,只是丢了面子吗?”
“你浪费的,不是子弹。”
“你浪费的,是边区五个月的产量。你浪费的,是无数战士冒死捡回来的弹壳。你浪费的,是三百个战友的命!”
“你那不叫‘本能’,那叫‘炫技’!”
“而你,”陈光用手指重重地戳着林远山的胸口,“没有资格,在这里‘炫技’!”
林远山“蹬蹬蹬”退了两步,靠在了冰冷的墙上。
他全身都在发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贴身藏好的那十发尖头弹。
这十颗冰冷的金属,此刻却重得像十座大山。
十发子弹……
他想起了父亲的死,想起了妹妹的失踪。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这十发子弹全部打进日本人的脑袋里。
但他现在知道了……
他不能。
他不能随意开火了。
他如果再像在“黄风口”那样,凭着一腔血勇,打掉一个三百五十米外的机枪手……那他就是个傻子。
因为他浪费了一颗,或许可以打掉八百米外、一个指挥官的子弹。
“从明天起,”陈光的声音在主厅里回荡,“你们将忘记你们的‘本能’。”
“你们将学习数学,学习物理,学习如何计算风偏、弹道下坠、乃至地球自转带来的偏转。”
“你们将学习,如何让你们的每一颗子弹,都变成一把插进敌人心脏的手术刀!”
“因为,”陈光推了推眼镜,“你们的每一颗子弹,都沾着自己同志的血。”